据白溪私下向齐月吐露,白廖亭自去年六月伊始,每日半夜也会摸去瀑布锤炼半个时辰。后来,三个刚晋升金丹的长老们也跟着去了,还约好了各自的淬体时段,以便互不干扰。
白溪偷笑道:“没准是这几人是觉得到了金丹期才开始锤炼肉身,心里害臊,在故意避开彼此呢!”
齐月闻言一乐,弹了他一个脑崩儿:
“日后别这么打趣长辈了。你这话一泄露出去,长辈们才会害臊哩。”
白溪揉着额头,面若灿阳,大笑不止。
三月,院中的桃花朵朵盛开,娇艳夺目,清香扑鼻。
白溪陪着齐月熬炼完五千瓶纯阳汤,便约齐月下山去碧溪镇上逛一逛。
“大师姐,你好久没与我一道出门了。今日天气这样好,你就陪我出去转转嘛。”
“好嘛好嘛。”
齐月拗不过白溪,戴上面具,领着两个侍女下山了。
院外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满山繁花竞相绽放,美不胜收。
齐月轻踏一柄白骨剑,沿路欣赏着春日美景,到了山门处才从空中落下身形,随白溪下了石阶,穿过白玉广场,步入了碧溪镇。
现在的碧溪镇,和十余年前的又大不相同,繁华了三倍不止。
大街两侧重楼叠叠,鳞次栉比,各式形状的巨型光幕拔地而起,伴随着热闹的叫卖声,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甚为热闹。
“虽然还远比不上南州城。但这是独属于我静虚宗的产业,这等热闹程度在南州已数很少见了。”白溪笑道。
“小师弟,碧溪镇这模样已经让我很吃惊了。”
齐月认真仰视了一圈面前挂满大红灯笼和店幌招牌的街景,拐了拐白溪:
“带路,让大师姐尝尝各肆的美食。”
“哈哈哈,最好吃的当属咱们静虚宗自产的炙烤灵兽肉,不过你已吃厌了。不如我带你去一家煮小馄饨的食肆铺子,听说是从南州城来咱们这里开分铺的呢。”
白溪朝两侍女打了个手势。
他在前面引路,两女侍忙护着齐月往人群里走。
到了那家食肆外,白溪停下步子,特意低声提示齐月道:
“一会儿你见着一个全身拢罩起来的古怪大汉,莫要吃惊害怕,他并非歹人。这家老板娘是个好心肠,三年前碰到一个毁了容貌的穷顿大汉讨水喝。她见那大汉不会说话,实在可怜,就留下来做了洒扫。那大汉面目极丑陋,未免吓着前来用饭的客人,平日就带着面具,全身也被罩住了。”
“嗯,我知晓了。”齐月点了点头。
四人进了食肆,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
灵东点了四碗馄饨,齐月取下面具与白溪边聊边等馄饨。
“这家馄饨一共六种口味,最受欢迎的是牛肉馅和鱼肉馅。师祖和姑母偶尔也会过来吃一碗牛肉馄饨解解馋,掌门师伯最喜欢猪肉馅的。”
“那咱们今日点的是什么馅?”
“牛肉的。”
“哦。”
齐月点了点头,忽而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斜后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好奇之下,她侧头过去扫了一眼,恰好看到了白溪口中那个全身拢起来的古怪大汉。那大汉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带着张面具立在一根木柱后,身子如僵化了一般,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
齐月朝那大汉微笑颔首了一下,又将头扭了回来。
待馄饨端上来,齐月咬上一口后,觉得这馄饨味颇有些熟悉。
细想了稍许,她这才记起来自己曾在南州城乔家老宅附近请乔夜圣吃过一碗,然后被白清看到了。白清跟乔家的金丹奴仆起了一场争执,还回客栈闯进她的小院大吵大闹了一番。
但齐月转念再一想,又觉得无甚稀奇的。
静虚宗本就是隶属南州管辖内,碧溪镇这般的繁荣,人家从南州城跑过来开个食肆分铺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白溪期许的看着她:“味道如何?”
“甚好。下次再来尝尝别的口味。”
齐月吃完碗中的小馄饨,漱口擦唇,柔声回答道。
“你喜欢就好。”
白溪眉目舒展开,拿起桌上的面具小心替她戴上,轻声道:“我带你去咱们静虚堂的茶肆饮茶消食。”
“好。”
齐月起身,跟着白溪往外走。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棵木柱,发现躲在其后的大汉已不见了踪影。
“大师姐,你先。”
白溪撩开了入口门帘。
“多谢。”
齐月微微一笑,也没与他客气,抬步先出了食肆大门。
恰在此时,一个灰影突然从一旁飞快蹿来。
齐月警觉的侧头扫去。
她一见来人是那个全身笼在灰衣中的面具大汉,以为他是要经过自己身旁,忙避开了半步,将檐廊下的空间让出了一半。
岂料那大汉竟直接斜撞了上来,将她一把紧紧搂住,如同溺水之人抱住了一块救命浮木。
“齐月,我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道沙哑又撕裂的怪声从那大汉的面具后传出,带着一股浓浓的激动与委屈。
齐月愣了愣,拽着那大汉往门旁挪了两步让出路道。
她感知到大汉的气息似隐约有些熟悉感,试探性的问道:“你是......秦列阳?”
“我是江灿!”那大汉更委屈了。
“谁?你说你是谁?!”齐月眼睛蓦然睁大。
一旁正皱眉闯过来的白溪闻言也大吃一惊:
“江灿?你是江兄!”
眼前这个据说因毁了容而致使面貌极丑陋,常年笼在灰衣里的大汉竟是当年那个南州俊美榜的榜首江灿?!
见大街上许多人投来了好奇与窥探的目光,白溪连忙带着二人去了自家茶肆,寻了一个雅间坐下。
那大汉一直紧揪着齐月的衣袖,死活不肯撒手,像是生怕会被她抛弃一般。
齐月向两个女侍吩咐道:
“你俩在门外守着,莫让任何人进来。”
“是。”
等女侍退出雅室,齐月吩咐白溪布置了个隔音阵,这才看向了大汉:
“江灿,你不是神梦宗核心弟子么?怎会流落......”
“此事说来话长!”
江灿急声恳求道:“你快带我回静虚宗吧,我会几手炼器术,不白吃饭。”
齐月察觉到他体内的气机十分紊乱,微蹙起眉,询问道:“你身体有恙?”
江灿并未隐瞒:
“我中了妖王剧毒,虽只擦中了一滴,但修为直接从金丹期跌落至筑基初期,还得时时忍受肉身的蚀骨钻心之痛!”
他见齐月似有些犹豫,紧拽她的衣袖,委屈道:
“你被男人害的大病了一场,我被女人害的面目全非,你我算是同病相怜,你可不能不管我!”
齐月有些愕然:“你是为了躲女人才逃来静虚宗的?”
江灿提醒她:
“你应该听列阳兄说过,江家曾为我和一个天道宗女弟子订了婚约,我不同意,就逃去了南州狩猎赛。”
“嗯,是听过。”齐月颔首。
“这不过是个遮羞布!是天道宗那个姓齐的老女人看上了我!”
江灿愤怒道:
“那老女人先是化身年轻女弟子来引诱我,被我拒绝后,又以长辈的身份上门来强行订立婚约。但只是一眼,我就识破了她的伪装!她看我的眼神犹如看一个男宠,爷爷自是不肯答应!但老祖说江家曾欠下天道宗一个人情......我抗争不过老祖威势,当时只能暂时屈服!”
【姓齐的老女人?】
齐月皱了皱眉头。
江灿继续道:
“知晓天元宗萧宗主会出席南州狩猎赛后,我便央求宗门长辈带我来南州参赛。我本想着要是我能被大乘老祖看中,收入天元宗门下,或者他念我可怜,提点我家老祖几句,从此便能改了我的命运......但我也没想想,天元宗怎会愿意为了我去掺和天道宗的事!我那时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白溪的内心实在震惊得无以复加:
“到底是什么人情,神梦宗要将江兄当成男宠上供给天道宗?”
“千余年前,我家老祖曾做过天道宗那位圣祖的卫道士,得了一场天大的机缘和造化,才顺利晋升为化神期老祖。”
江灿半苦涩半讥讽道:
“我爹哄骗我说,那老女人大概是想效仿那位圣祖,选我去做卫道士。可她的所作所为也配与那位圣祖相提并论?她不找金丹真人和元婴老祖,专挑资质出众的俊美小修,若不是为了采阳补阴、孕育后代,我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说着,江灿晃了晃齐月的衣袖,乞求道:“齐月,我实在走投无路了,你收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