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站在李恩对面的侍女并不知情,见李恩皱起眉头还以为自己失礼了,惶恐的她本能地就想要跪下。
“呼~!”
无形近力轻柔地托住侍女的身躯,温和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担心,我苦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
“李...李恩大人...”
“好了,去准备一份点心与蜂蜜水来。”
“是,李恩大人。”
侍女看着一脸温和的李恩,内心的忐忑不安渐渐平息,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去。
“喀哒~!”
“阿兹尔他找你了?”
门外的声音希维尔也清楚地听见,此刻眯着的眼眸打开一丝缝隙,嘴角带笑的看着李恩。
“他可是你的老祖宗,直呼他名字合适么?”
“哼~!我还是女皇呢!”
自幼年就开始独自打拼,突然之间多了位相隔不知道多少代的老祖宗,希维尔实在很难将对方当成自己的长辈。
当然,直呼其名这种行为也只有在与李恩独处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平时还是以‘鹰之王’来称呼对方。
“不过亲爱的,他是不是又是因为...”
“呼~!”
李恩轻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
“谁知道呢,我现在过去看看。
对了,点心和蜂蜜水我让侍女待会给你送来,你好好休息吧。”
“嗯,亲爱的你真好!”
轻轻在李恩脸颊上一吻,希维尔再度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
帮忙掖了掖盖在希维尔身上的丝绸薄被,李恩悄然离开房间。
...
“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从远处的回廊传来,阿兹尔坐在当初第一次招待二人的平台上,俯瞰大半个座恕瑞玛都城。
随着脚步声接近,阿兹尔起身回头。
“日安,阿兹尔先生。”
李恩点头致意,自从阿兹尔将皇位传给希维尔之后,对方便主动要求他不必再称‘陛下’。
“日安,李恩,这段时间抱歉了,只是我感受到那股气息,实在是很难不去往那方面猜测。”
“没事的阿兹尔先生,这点我能理解。”
见李恩没有介意,阿兹尔也悄悄松了口气。
在庆典那日感知到李恩的气息后,他便有些太过激动,本能地直接把对方往‘飞升血脉’上靠拢。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之后,阿兹尔也渐渐回味过来那一闪而逝的气息的不同。
“只是李恩,那股‘气息’究竟...”
面对嘴角带着温和笑容看着他的李恩,阿兹尔的话语渐渐停止。
“抱歉李恩,是我有些唐突了。”
“没关系阿兹尔先生,倒是您这次专门请我过来是为了这件事么?”
“不,当然不是,李恩,能麻烦你和我走一趟么?”
“去哪里?”
“为我的...”
阿兹尔说着,金色的眼眸中露出一抹复杂。
“为我的‘朋友’,送他最后一程。”
...
‘星花’,那是一种形状接近锥形的花,花瓣长而椭圆,颜色像牛奶和蜂蜜,香味馥郁、花粉却有些辛辣,常常让好奇而凑近嗅闻的人打上好几个喷嚏。
只有在水源充沛的地方,这种花朵才会生长开放。
站在这片距离河流不远,在丰富的水源滋养下盛开的花草丛中,李恩静静的注视着不远处的身影。
此刻,那天神般的金色身影蹲伏在地。
在他面前,一个小小的沙土坑刚刚被刨开。
阿兹尔伸手在怀中摸索一会儿之后,几块再普通不过的、碎裂的石片出现在他手中。
只是一眼,李恩便看出这是来自于内瑟斯与雷克顿用来囚禁泽拉斯,结果却被他轻易挣脱,成为巫灵自身一部分的封印棺椁的碎片。
早在恕瑞玛都城之时,李恩便隐隐猜到阿兹尔所说的‘朋友’指的是谁。
如今这几块平平无奇的石片,直接证实了李恩的猜测。
‘即使做下如此谋逆之事,也还是要为泽拉斯送上最后一程么...’
就在李恩默默感叹二者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沉默着凝视着碎片许久的阿兹尔,终于是伸出手掌,随后轻轻反转,任由那几块石片坠入坑中。
随后阿兹尔轻轻挥手,土坑两旁的沙土再次翻滚着合拢,直至微微隆起一个小土包。
阿兹尔抬起手,远处的黄沙遵从他的意志飘入他的手中。
“沙沙沙~!”
张开手掌,金黄的沙子洒落在小土包上。
阿兹尔拿起身旁那依旧一点也不起眼的、没有任何字迹的墓碑,轻轻插在小土包面前。
做完这一切,阿兹尔又回到先前的状态,静静蹲在坟墓前一动不动。
“踏、踏、踏~!”
踩着像沙子多过像土、只是因为花草的覆盖而比一般的沙漠稍稍坚实一些的地面,李恩来到阿兹尔身旁。
高大的飞升者即使是蹲下,此刻也与李恩的身形差不多高。
“不给这块墓碑刻上名字么?”
“他...不叫泽拉斯。”
阿兹尔依旧蹲伏着、目光静静注视着那块没有任何字迹的墓碑,与其说是向李恩解释,更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情绪。
“数千年前,恕瑞玛帝国的图书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一个最卑微的奴隶,两人机缘巧合下相遇,并且发现对方都对历史和数学格外的喜爱。
于是,两个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成为了朋友。”
“然而奴隶是没有资格拥有名字的,于是皇子给他的朋友取名为‘泽拉斯’,意为‘懂得分享之人’。”
“那么,他原本的名字呢?”
“不知道。”
“不知道?”
“嗯,他的父母是被帝国抓捕成为奴隶的学者,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帝国的律法便是——奴隶不允许有自己的名字,违反的代价便是死亡。”
阿兹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但在这份平静之下,李恩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
“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他拒绝了‘泽拉斯’这个名字。
所以...李恩,你说...我又能在这块墓碑上镌刻些什么呢?”
“沙沙~沙沙~!”
远处的河面吹来一阵微凉的和风,茂盛的花草丛沙沙作响,如同某种古老而又哀伤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