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喜仰头,小声说道,“姑娘,这几日里,将军对大姑娘那般的态度,您也是看在眼里,她做了浸猪笼的事儿,若不是这桩亲事得了宫里点头,您觉得大将军再是爱女心切,会留着给金家抹黑的女儿吗?”
这——
金七思来,叹了口气。
“你起来说话。”
盼喜知晓自己所言,已打动金七,马上叩头,“奴这两日怠慢姑娘,伺候不如香莲妥当,本就是有错,当跪着给姑娘赔罪。”
“起来!”
金七没好气道,“我不是长姐,叫你起来就起来。”
也好!
磕头言谢,方才起身,立在金七跟前的盼喜,心中已有谋算。
眼前七姑娘虽说是个蠢的,但好在身家清白,也没个父母娘老子,从头到尾都指着大将军讨生。
既如此,也是个好拿捏的主儿。
若让盼喜一个被破了身子的丫鬟再有作为,那是万不可能,但若金七能鱼跃龙门,她将来能离得这府邸,离得金拂云远些,未必不是好事儿。
仆妇们打她骂她,她懊恼无助。
可哭过之后,又回头想到,是啊!如若她是主子跟前的红人,从前那样的日子,还不就手到擒来,主要主子不是金拂云那般狠辣,她盼喜也是经历过刀山火海,焉能闯不出一番天地?
细思下来,才有了大致的盘算。
金七摇头,“我知长姐名声坏了,可她名声也不是坏给旁人,而是雍郡王,两人本就有婚约,提前洞房说来不妙,可遮蔽一二,来日里成亲之后,没准儿说起来还是一桩美事。”
“姑娘想岔了。”
盼喜直言不讳, “雍郡王对大姑娘从前何等想法,奴说不准,可如今的郡王,只怕对这未过门的妻子,恐怕唯有厌恶二字。”
“郡王不喜长姐?”
盼喜摇头,“如若姑娘您是郎君,可会欢喜大姑娘?”
这——
金七迟疑,“就我自个来说,长姐聪慧能干, 手段也了得,真要是个郎君,怕是有些不敢娶这么个厉害娘子。”
“郡王本也就尊贵, 奴瞧着也是聪慧之人,但——”
盼喜想到这雍郡王还在黄家寿宴上救过自己,不由得偏向贺疆一些,“这等金贵聪慧的郎君,绝不喜大姑娘心里揣着别的男人来算计他。”
“这……倒也有几分道理。”
盼喜继续劝说,“姑娘想想,如若枕边人可以这般歹毒,碍于形势,不得不娶,如若您是郡王,心中如何作想?”
金七缓缓摇头,但眼眸也亮了几分,倒是督促盼喜。
“你细细说来。”
“奴一颗憨心愚钝,但奴若是郡王,只会害怕这样的妻子,如若丈夫没点本事,碍于岳丈家财大气粗,权势滔天,那这等的妻子,娶回去敬而远之,姑娘若要想取而代之,定然不易。”
金七颔首,“我也料想到这一步,故而才寻思着入门做个侧妃,与长姐雄心壮志不同,我这性子温和许多,也只能做个贤妻良母。”
盼喜摇头,“可这是从前。”
“嗯?”
“姑娘想想,而今大姑娘做了错事,得罪了所有人,连带大将军、大公子都不待见,郡王聪慧,焉能不知?这亲事啊……,奴想着,恐怕就是一时权宜之计,待大姑娘入门之后,郡王容个一年半载的,恐也就——”
“也就如何?”
“奴思来想去,大将军低声下气的上安王府、镇国公府赔罪,可见大姑娘做的事儿,多不容于人前……,来日里定不会容大姑娘活得长久!”
“啊?”
金七抬头,满脸惊愕。
“虎毒不食子,长姐千般的错,伯父怕也舍不得。”
“奴这两日在府上走了个遍,与往日有些情分的仆妇,也打听了几句,大公子屡次与大少夫人说来,若不是郡主舍命,为大姑娘求了一线生机,大姑娘早早就暴毙而亡了。”
这——
金七紧咬双唇,回想过往。
立时点头,“好丫头,你说得有道理,长姐上次回溧阳,我原本想着定然是风光无限,可几次去请安,长姐都避而不见,后头听说长姐院子里请了大夫——”
“姑娘有所不知,大姑娘回到溧阳,就挨了将军一顿责罚。”
轻重不知,但听得金七说来,都到请大夫来着,恐怕责罚不轻,她又补了一句,“大姑娘如若得将军喜爱,她跟前的描画侍书,那般得宠,也不会被将军……打发了。”
说是打发,可盼喜心道,恐怕凶多吉少。
金七听来,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伯父心中对长姐……,是生了厌恶之心,可——,你也说了,长姐这命,是郡主伯母换来的。”
盼喜学着从前金拂云那一套图谋算计,转头来怂恿金七。
“奴听得说,金家上下因大姑娘做了这等不要脸的事儿,连累好几个姑娘郎君,退了亲事。”
金七点头。
“是,一个堂姐,两个堂妹,本是都交换了庚帖,前些时日……,还是被退了。”
“那姑娘想想,一个女子如若到了这步田地,丈夫不喜,父亲不爱,娘家嫌恶,婆家怨憎,这亲事如何长久?谁能容她长久?”
金七一听,惊愕不已。
“你……,你说得倒是在理。”
盼喜凑到金七耳边,“姑娘在这等的家族之中生存,早见惯了生死,如今郡主殁了,大姑娘为在室女,依据宗族礼法,自要守孝三年。可这年月长,一来大姑娘年岁不小, 二来这桩亲事等不及,故而——”
金七轻叹,“伯父与我说过,长姐要遵大隆特殊礼法,那就是热孝之中成亲。”
热孝,也就是自亲人离世,三月之内。
其实这也不是大隆特有,据说是前朝战乱时,为了宗族传承子嗣延绵,如若再守三年一年的方才能成亲生子,只怕家族早已灭绝。
慢慢的,也就有了热孝成亲的说法。
大隆初期,经历百年战乱,民生也没缓和过来,故而也就沿袭下来。
金七这般说来,盼喜连连点头。
“姑娘再想想,郡主如此尊贵,唯一骨血却不能服斩衰,那不就意味着这桩亲事实在紧要,根本拖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