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七千两白银?”
金圣叹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文庙上空。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洪谧脸上的狞笑,也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股寒气,从椎骨直冲头顶!
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金圣叹。
他实在想不出,这三万七千两,他怎会知道?
杨文骢架在金圣叹脖子上的长刀,也缓缓放下,原本杀气腾腾的脸,瞬间变得友善。
贪污六十两,就要剥皮实草。
贪污三万七千两,那还不得诛九族么?
“你……你个贼人,竟敢污蔑上官。”陈洪谧怒不可遏。
“杨文骢,还不赶快给本堂拿下,押入大牢。”
“污蔑堂官,罪加一等。”
“如不严惩,这帮贼人,就无法无天了。”
“污蔑?”金圣叹冷冷一笑。
反而向前逼近一步:“知府大人,你敢不敢当着至圣先师的面,对着这满城百姓,对着这大明的朗朗乾坤,赌咒发誓!”
“说你陈洪谧,自任苏州知府以来,两袖清风,一文不取?”
金圣叹的声音不大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陈洪谧的心上。
“金圣叹,你个泼皮。”陈洪谧又被气得不行:“赌咒发誓,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本堂贵为四品大员、苏州知府,岂能跟你儿戏?”
陈洪谧心想,要不是在文庙,早把你这厮撕碎了喂狗。
金圣叹呵呵一笑:“知府大人,这可是文庙,里面供奉的可是至圣先师?”
“难道,你敢对至圣先师不敬?”
“难道,你真是个贪官,连在至圣先师面前发誓都不敢?”
一众学子、生员、秀才又把目光,看向陈洪谧,看他如何回应。
不敢发誓的话,他们可就要继续哭庙了。
“有何不敢?”陈洪谧大吼一声,豁出去了。
对于他一个经营官场多年、做到四品大员的人来说,赌咒发誓这样的事,相信的,那才是傻缺。
甭说在至圣先师面前,就是在大明皇帝面前,他也照样敢赌咒发誓。
刚才的犹豫拒绝,不过是提高报价罢了。
为的,就是等金圣叹反击。
为的,就是等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敢在至圣先师面前赌咒发誓。
到时候,他再绝地反击,才能收获最大的效果。
陈洪谧高举右手,大声誓言:“至圣先师在上、陛下在上、苍天在上,我陈洪谧在此发誓,我绝没有贪污三万七千两。”
“有违此誓,天诛地灭,我陈洪谧不得好死。”
“好......”看陈洪谧发完誓,金圣叹立马大吼一声。
随即,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高声道:“诸位,看好了,这就是咱们的父母官、敬爱的陈大人,两年来,在苏州贪腐的罪证。”
“一共一百三十二笔,每一笔都清清楚楚,时间、地点、数额、人物、事由......全都记录在案。”
“你......你......你血口喷人!”陈洪谧立马大吼起来。
他突然感觉委屈、侮辱,刚才赌咒发誓,活脱脱被金圣叹当猴耍了。
陈洪谧大急,一步冲上前来,想要抢夺账册。
金圣叹眼疾手快,早有防备,立马后撤。
倪用宾、沈玥、金圣章三人立马起身,伸开双臂,挡在金圣叹身前。
收起长刀的杨文骢、以及一众守军、衙吏,再次提刀冲过来,想要拘押倪用宾、沈玥、金圣章、金圣叹四人,助知府大人抢夺账册。
危急时刻,顾伟业、张韩、束献琪、丁观生、朱时若、朱章培、周江......一众生员,也立马起身,不惧危险,将金圣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死死护住。
金圣叹在人群中,继续大吼:“陈洪谧,你这个大贪官,我实话告诉你,这账册,只是副本。”
“正本,已经快马加鞭,送往京师国丈爷府上。”
“用不了多久,国丈爷就会呈给周皇后,最后交到皇帝陛下的御案之上。”
“现在,你们谁敢动我,谁就是贪污犯的同党,罪不容诛。”
善于批判的金圣叹,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非常有逻辑。
苏松兵备道杨文骢,直接被吓懵。一众围上来的士兵、衙吏,也个个被吓退,不敢上前。
整个文庙,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学子,为了保护他们的英雄金圣叹而战斗。
士兵,虽然动手了,围住了,可也真怕国丈爷和大明皇帝怪罪下来,一个也不敢上前。
陈洪谧大急,他心中有数,金圣叹手里拿的账本,虽然差着那么几百两,可也大体不差。
这账册留着,定能决定他的生死。
至于金圣叹说的,正本已经送往京师,他根本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你个编书的,一天造谣言。”陈洪谧破口大骂:“你以为,凭道听途说的一本册子,就能吓住本官?”
“我告诉你,没门。”
“杨文骢,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陈大人,这......”杨文骢听着陈洪谧的怒吼命令,犹豫着,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的是退路、是保住乌纱帽。他可不想,坐上一条风雨飘摇的破船,与陈洪谧一起沉浮。
远处的、早已知道内幕的通判陈服远、推官袁枢、经历王梦鼎、司狱李应科、税课司大使钱肃乐等人,更是远远看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陈洪谧大怒,一步上前,一把夺过杨文骢手里的刀。
提在手里,向着金圣叹,狠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