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成沧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阐述事实的平静。
对于他们这般的强者来说。
神游也好，意之境剑修也好，在本质上，其实和那些凡俗并没有区别。
李牧的天资不俗，得他看重不假。
但相对于眼下大炎即将面临的灾难，这份天资倒是显得无足轻重了。
最多也只是作为日后的一步闲棋，且先下着罢了。
这也是刘道成当初仅仅只是出面警告一番，而不彻底调解双方矛盾的原因。
既是顺应大炎皇帝的意思，借助李牧去对付皇城诸家。
同时，这也是刘道成对李牧的考验和磨砺。
是这位炎武院院长第一次亲自对李牧的安排。
而在此之前，李牧也不过只有一个名字入得他耳中。
实际上刘道成对他是半点安排都没有的，最多不过是偶尔瞥上一眼情报罢了。
可以说在李牧踏入意之境前，他根本就没有让刘道成关注的可能。
纵然成就意之境，也仅仅只是入了他眼，算是真正的承认其天赋。
想要让刘道成正视，李牧最少也得成就心之境，拥有洞虚级别的战力。
可成就心之境，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想要突破心之境，便先要洗练剑心……光这一点，就连沐流风都花了百年。”
“虽然这一点是当时剑圣自己的问题，他用情太多，但古往今来最快的纪录，我记得也是十八年起步吧？”
“何况他年纪实在太轻——哪怕今年将尽，他也不过堪堪二十岁。”
“这种情况下想凝聚出剑心……太难！太难！”
刘道成摇头，缓缓落子道。
大炎皇帝却是颇感兴趣道：“我记得剑阁不是有一处宝地，能助人磨砺剑心么？”
“若是让他走上一遭，皇叔觉得这小子可有可能，快速成就心之境？”
这位大炎王朝名副其实的主人，似乎突然对李牧来了兴趣，想要推动他前行。
这叫刘道成更感意外，稍稍有些疑惑道：“陛下似乎很想让他尽快突破？”
他伴君多年，清楚的知道这位后辈的性子。
千年以来，国中不知多少英才涌现，都不曾关注。
眼下却竟是忽然对李牧两番询问，更是意欲送他入剑阁宝地，自然让刘道成奇怪。
“呵呵，他是皇叔看重的人，又是我用来对付世家的利刃，要让人办事，总得给些好处。”
大炎皇帝嘴角扬起一丝带着威严的笑意，漫不经心的再次捻子。
“何况大炎现在这种境况，正是用人之时，多个洞虚战力不是更好？这有什么值得皇叔意外的？”
“当然……我确实也是想看一看，他能否保持这种高歌猛进的姿态，一路踏足心之境。”
“皇叔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么？”
刘道成迟疑了片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最终只是一声轻叹。
湖心亭周围的霞雾流淌，随着老人的叹息变得愈加浓厚。
浓厚的霞雾之中，这灰袍老者郑重道：“陛下还是熄了这念头吧……”
“剑阁那宝地，他自家尚且不够分，眼下三代少圣都在争夺，哪里可能让外人掺和？”
“就算您舍得花费重宝，想替他搏一个名额，剑阁大概率也不会答应。”
“哪怕沐天南那老家伙真的同意了，恕我直言，以李牧而今的阅历，成就剑心的可行性只怕都不足一成！”
剑道之路，越是往后便越是艰难。
这一点，虽然刘道成并不修剑，可毕竟活了那么久，一路的风风雨雨看下来，对此也极为清楚。
皇族之中又不是没有修炼剑道之人。
那焚天剑的主人，赫赫有名的阳鼎真人，亦是剑意圆满的存在。
可到头来，终究也只能在剑心之前止步。
甚至于当时的大炎皇室，也曾耗费过巨资，和剑阁换取了一个进入其宝地的名额。
为的便是令这位阳鼎真人突破意之境，成就剑心。
直到他寿元耗尽陨落，也未能成功。
而皇城古往今来的诸多剑修，被卡在心之境前的，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譬如那碎月剑尊，着有五阶的碎月剑典，号称修行此剑典，可斩碎天上明月。
到头来，自己钻研一生，也还是在意之境踏步，不得入剑心斯门。
他人不知，刘道成和大炎皇帝却都清楚。
古往今来成就剑心之人可谓是少之又少，比起洞虚强者都要稀少数倍。
且几乎都是出自于剑阁，唯有极少数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天分领悟出剑心，几乎屈指可数。
而能够做仅凭自身领悟出剑心的，可以说都是剑道上真正的不世之才。
刘道成当然不是认为李牧没有这个天分。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李牧太过年轻。
这位炎武院的院长微微垂首，郑重的劝说道：“剑心需要岁月的磨砺，才能展现出真正的锋芒……”
“他虽然年轻，有一番热血之勇，但那只暂时的，也撑不起剑心的纯粹。”
“还望陛下思之慎之！”
可大炎皇帝却只是一笑，揶揄般反问道：“倒是有意思……分明皇叔不久之前，还在我面前对此子赞叹有加。”
“怎么这会儿反倒是一下子换了个口风？”
刘道成无奈，他哪里是换了个口风，不过是从实际出发，给予建议罢了。
李牧的天赋固然是有目共睹，可他的年龄不也是如此？
剑心不比其他，剑阁那宝地的贵重更是超乎想象，他自然要劝皇帝郑重。
“陛下，我……”
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见大炎皇帝摆手打断道：“好了，我知道皇叔的意思。”
“不过这事就这么定了，皇叔也不必多劝。”
“他若是活着从南域回来，还能又立下些功劳……朕便是送他一场造化又何妨？”
“反正大难在前，那些宝物放在宝库中也是放着，不如用来做点实事。”
“非常之时，便要行非常之事！”
刘道成身躯微震，也不继续劝说，只是道：“陛下既然已经决定，那老臣便先替李牧拜谢！”
大炎皇帝理了理身上的龙袍，看着眼前的棋盘，目光却是骤然深邃了许多。
“虽然朕也不报太大的希望，不过还是希望他真能创造奇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