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一直留意着隔壁包厢的动静,车到站了,那伙人竟然毫无动静,显然想等到最后才下车,小安冷笑一声,这样最好,也省得伤及无辜了,他真怕枪声一响,火车站乱作一团,一些老幼被逃命的人踩踏,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隔壁的薛兆丰几个确实是这样的想法,虽然他的变节还没有泄露,但是他也不敢肯定,毕竟自己出来可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真的把他吓得不轻,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一旦被组织发现,那是必死无疑,其实不光组织,任何政党和组织也都是这样,可以容得下对手,绝对容不下叛徒。
初当叛徒的薛兆丰如惊弓之鸟,之所以当叛徒,全是因为想过好日子,没过好日子呢就被干掉了,那不得亏死,所以,薛兆丰在没确定自己完全安全之下,只能小心翼翼,他可是知道组织的手段的,更知道党内一些同志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他一个书生,实在没那本事对抗。
只是,薛兆丰万万想不到,这都到南京了,却有人就在隔壁包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意欲要他的命,而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不愿意多看一眼的满脸是痘那小子。
等到人基本上都下光了,小安才听到薛兆丰如释重负的声音:“可算是到南京了。”
小安冷哼了一声,到南京不假,你未必能活着下火车。
确定了薛兆丰的叛变后,小安已经动了杀机,甭管这人对党的危害大小,这人都不能留,留着早晚也是祸害,小安不允许爸爸陈叔叔他们的同志倒在叛徒的枪下。
小安没什么行李,就随身的小包里装着几本书。他把小包斜挎在肩上,以防行动的时候脱落,同时手枪子弹上膛,掖在了后腰里,这才走到过道上。
过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小安前后看了看,然后把窗户打开。
击毙叛徒后,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扇打开的窗户就是逃生通道。
对面停着一辆火车,空空的,不知是刚刚靠站还是等着发车。
对面火车的对面是一辆运煤车,长的一眼看不到边,上面堆满了黑黑的煤炭。
小安重回包厢,耳朵捕捉着薛兆丰的动静,他打算薛兆丰出来的时候当场射杀他,然后趁乱逃跑,凭自己这身功夫,不愁逃不出去火车站,更何况以前逃过一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那次逃跑,小安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就是被流弹所伤,好在没伤到要害,这次,小安已经谋划好了逃生路线,就是尽量避免往空旷的地方逃,人越多,环境越复杂,越容易逃离,凭感觉,这几个押送叛徒薛兆丰的人只是一般的警察或特务,有心算无心,所以,小安不怕。
薛兆丰等的就是人全部下光,这个自知会被组织追杀的家伙此刻虽然吃不准自己暴露与否,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叛徒的下场他十分清楚,所以不得不防。
“走吧,都下光了。”
一个特务说道,语气里的轻视傻子都能听出来,那是笑话薛兆丰怕死呢。
薛兆丰能怎么办,当叛徒的代价就是被轻视,可是,他不能发火,一是没资格,而是打不过对方,对方人多,肯定不会向着他这个刚投诚过来的人。
薛兆丰暗自发誓,等老子升官了,你们给我等着,有你们好看。可是,他哪里知道,他的生命已经倒计时了,他理想的升官发财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薛兆丰几个人出去了,前边俩,后边俩,一前一后把他护在中间。
长官交代,把此人送到南京,出了事四个人共同担着,所以,就算不甘心,四个人也得捏着鼻子干,更何况安全把人送到后还有一笔奖赏。
小安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悄悄探出头,五个人正往车门处走去,那个叛徒被夹在中间。
再不动手就迟了。
小安抽出手枪,“当、当”就是两枪。这么近的距离,一枪爆头,又一枪还是爆头。
两枪的时间不足一秒。
小安的两枪委实太快,直到后边的两个护卫倒下了,前边的两个护卫和薛兆丰都没反应过来。
亲耳所听,人都下车了,所以他们全都放松了警惕,否则,小安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
当看到那个满面是痘的家伙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时,薛兆丰真的傻了。
明明到南京了,明明所有人都下车了,哪里会突然窜出来一个杀手,这杀手一出手就干掉俩,动作快得简直匪夷所思,而这个杀手竟然是那个满脸是痘的青年,不光薛兆丰傻了,前边那俩也傻了。
其实,主要是快,小安的动作实在太快。
小安没有废话,直接扣动扳机,一粒热乎的子弹瞬间击中了薛兆丰的眉心,然后薛兆丰就像一截木桩被猛力推倒,直挺挺地摔在了过道里,脑浆混合着鲜血顿时喷出一大片。
任务完成,小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个鱼跃,顺着大开的窗户窜了出去,然后落地时一个翻滚就钻到了相邻的列车底下。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们保护的对象就血溅当场,而他们的同伙也死了俩。
等前边的特务醒过来时,杀手早已没了踪影。
俩特务惊恐之余,拔枪便射,管他有人没人。
前边的俩特务开枪的时候,小安已经窜过了那辆运煤的火车,他的动作快似狸猫,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相信人还可以这么快。
俩特务顺着窗户看出去,哪里还有人影,有那么一瞬,俩特务都不相信是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很不真切。
枪声响起的时候,陈鲁刚走到出站口,听到枪声的人群如水般向出口涌去,逃命要紧,谁还管你检票不见票。
检票的大叫着,却无济于事,叫喊了两声索性不管了,爱谁谁,其实,他也怕,因为那枪声很密切,显然动静不小。
陈鲁随着人群被挤到了站外,他没有停留,拎着包直接快步走向候在一边的黄包车,然后直奔大运赌场。
陈鲁毫不怀疑,小安已经除掉了叛徒,凭经验,最初那三声枪响肯定是小安开的,枪不一样,枪声也不一样,后边的枪声应该就是押送人员开的,那枪声跟盒子炮不同。
万老板出站的时候出口已经被封住了,荷枪实弹的军警把住了出口,没有来及出站的人被勒令排队接受检查。这可把万老板吓得不轻,因为他的箱子里就藏着一把他随身用的盒子炮,这要是让军警翻出来,那还能有个好啊。
男人爱枪,但是不同的人喜欢不同的枪,这万老板独喜盒子炮,这玩意大,装弹多,虽说振动大,但是有气势,唬人。
万老板又拿出他闯荡江湖的那一套,期冀花掉小钱办大事,可是一摸口袋,糟了,这钱在火车上已经赔给别人了,此刻他的兜比他的脸都干净。
没钱就拿脸闯。
“长官,我急等着有事,能不能先放我过去。”
一个貌似小头目的看了万老板一眼,随即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那意思似乎在说,都这个时候了,你就老实等着检查吧,没事的话自然会放你走。
万老板无奈,他又没勇气硬闯,就在他犯难之际,在火车上见过的打他脸的那人的同伙过来了,他像遇到了救星一般,喂喂了两声,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后背随后就挨了一枪托,这下子可把他打得不轻,疼得他切牙扭嘴,嘶嘶吸气。
“我,咱一个车厢的,认识,认识。”
万老板还想套近乎,可是那俩人非但毫不理会,反倒径直向他走来。
看那两人的脸色,万老板顿时生出一个不祥的念头,该不会奔着我来的吧。
万老板知道自己箱子里有枪,要是被对方发现了,只怕没好果子吃,于是,他撒腿就跑,反正外边人多,只要跑出出站口,料他们也不好追。
可是,没等万老板跑出两步,他就被人给绊倒了,然后几只胳膊摁住了他,力道大得他挣扎都挣扎不得。
“妈的,想跑,在车上我就看你不对劲。”
火车上见过的一个特务狠狠给了万老板一脚。
“我真的有事,啊——”
万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骨头断了一般,疼得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有事,你咋没事呢。”
另一个特务也给了万老板两脚,在火车上他俩被吓了一下,这个时候急于找个出气的,好巧不巧,这万老板撞到了枪口上,活该他倒霉,不跑就没事了。
万老板有些后悔,不该带枪出来,可是,后悔也没有用,此刻被人按在地上了,跟待宰的羔羊无异,他只能祈求对方下手轻点,小腿实在是太疼了,像断了一般。
万老板的箱子被打开了,除了两身换洗衣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这让翻箱子检查的特务很纳闷,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他跑什么。
万老板干脆闭上了眼,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这是他的真实感受。
万老板干嘛来了?
万老板躲难来了。
三日前,万老板跟人起了冲突,仗着有堂哥万大老板撑腰,万老板没把对方放在眼里,亲自上手把对方的胳膊卸了一条,还恐吓人家,见他一次打一次,直到在无锡的地界上看不到那人。
被万老板卸了胳膊的家伙虽然无锡没有靠山,可人家的靠山在苏州了,所以,一个电话打给了苏州警察局的局长,蔡局长还是人家的手下呢,扛不住上边的压力,只好让万老板赔钱,然后出去躲躲。
令万老板没想到的是他的那把枪竟然没了,这让他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他挣扎着说道:“咋样,没有什么吧。”
万老板虽然口气硬,但是他纳闷的很,那把枪明明亲手放在箱子里的,怎会不翼而飞呢,真是邪了门了,不过也好,没有枪,他们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妈的,早知道不跑了,白挨了这几下。
特务没在万老板的箱子里搜到他们希望的东西,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放了他似乎又便宜了他,于是,俩人一使眼色,管他是谁,先抓了再说,实在不行,他就是替罪羊。至少,安他一个杀手的同伙还是没问题的。
万老板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思啊,兀自自说自话。
“我哥是万大老板,让我给他进货来了,行个方便,我给我哥打个电话。”
俩特务又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内容,既然他说他哥是万大老板,那干脆从他身上薅点羊毛,以填补保护对象被杀损失——不用想,这处分逃不掉,因为那俩被杀了,只能活着的人来背锅。
“打电话?哪有那么好的事,先进去再说。”
陈鲁刚找到大运赌场,小安前后脚就到了,俩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赌场,十足的资深赌徒的模样。
看到俩陌生人径直往三楼的办公区走去,看守场子的俩打手就追上来喝住了小安俩人。
“干什么的,这里不能上,要玩去那里。”
“我找冬瓜。”
小安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知道此刻的他就是个生面孔,赌场的人认不出。
那俩打手一愣,随即笑了,虽然都知道老板的外号冬瓜,但是没人敢喊,这家伙直接喊老板的外号,显然跟老板关系不一般,于是,其中一个笑着说道:“那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王冬正犯愁呢,因为去火车站接人的打来电话了,说要接的对象被抓走了,什么原因不知道。
王冬的朋友万大老板打来电话,他的堂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他去王冬那里躲几天,等风声过去了再回去。
万大老板不是摆不平那事,而是不想摆,这堂弟万佑河太招摇,仗着他的威名整天胡作非为,弄得他整天在后边跟着擦屁股,所以,万佑山决定趁此让他吃些苦头,长点教训。
王冬跟万佑山因为一次债务结识,俩人都是好朋友的人,英雄惜英雄,一见如故之下俩人就成了好朋友。受好朋友之托,王冬当然得尽到朋友责任,派人去接万佑河,可结果没想到人没接到,却得知要接的人被抓了,王冬有些头大,觉得有负朋友所托,于是就打给警察局的朋友,让帮着打探一下,他朋友为何被抓,能不能花些钱保出来。
听到敲门声,王冬气哼哼地喝道:“进来。”
可是,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是个陌生人时,王冬不耐烦地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