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
日落西山,余晖洒在图伦河畔,大魏的将士们,有的忙着饮马,让战马在清澈的河水中解渴,有的则围坐在篝火旁,烤着鲜嫩的肉食,享受着片刻的闲暇。
董奉先将一个烤羊腿扔给赵独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戎族人,真是不知死活,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肯乖乖投降。”
此时,王庭已被魏军四面合围,北戎大单于乙稚邪和几十万贵族,宛如被困在瓮中的鳖,插翅难逃。
而王庭之外的戎族各部,已然成了大魏的囊中之物,正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屠杀,一具具尸体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御药司炼丹做药。
魏军虽将王庭围得水泄不通,却故意留下一条通道,放任北戎的探马往来,将草原上的消息传入王庭。
随着如雪花般纷至沓来的噩耗,乙稚邪得知又有三个部落惨遭屠灭,六个部落投降魏国,顿时怒不可遏,几乎失去理智,挥舞着手中的金狼刀,疯狂地砍杀了十几名大臣。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难道我戎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向我戎族纵横天下,称霸草原,何曾如此狼狈过!”
乙稚邪怒吼着,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回荡。
“我戎族绝不会败!我戎族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我要和曹鲲血战到底!”
他紧握着滴血的金狼刀,双眼通红,宛如一头陷入疯狂的野兽。
贵族大臣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一名贵族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大单于,我有话要说。”
乙稚邪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凶狠如恶狼,喝道:“力葛,你想说什么?”
“大单于,王庭的粮食所剩无几了。”
力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乙稚邪的脸色,见他并未发怒,便接着说道,“城中的人已经把草和树都快吃光了,甚至还有人吃起了死人!”
力葛提高了嗓音,抹着眼泪,悲痛地说道:“许多勇士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饿死在城墙上,这是何等的可悲!何等的可怜!”
乙稚邪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哦,力葛,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吗?”
顿时,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力葛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鼓起勇气,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我请求大单于怜悯戎族的子民,与魏国议和,罢战休兵,休养生息。”
乙稚邪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你难道忘了本单于的话?本单于说过,谁敢提议和,本单于就处死谁,力葛,你不怕死吗?”
力葛大义凛然道:“我怕死,但为了戎族,为了大单于,我甘愿一死,如果大单于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乙稚邪看向大殿内的其他人,森然冷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这是他自己的要求,来人,把他拖下去,杀了!”
力葛闻言,瞪大了眼睛,大声叫喊:“大单于!我是为了您,为了戎族啊!”
这时,那日列站起身来,急声道:“大单于息怒,力葛是戎族的智者,是戎族的功臣,对大单于忠心耿耿,所以才冒死进言,大单于是所有戎族人的王,应该多听取智者的言论,大单于……”
乙稚邪抬起金狼刀,打断了那日列的话:“那日列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别急,我要和力葛说话。”
力葛站了出来,那日列也站了出来,今天这些贵族是要和自己摊牌啊!
那日列接着说道:“大单于,我……”
乙稚邪再次打断他:“那日列!我要问问力葛这位智者,与魏国议和难道就能结束战争?曹鲲会答应吗?曹鲲会提出什么要求?你们就不怕戎族就此灭亡吗?”
力葛激动道:“如果不议和,戎族才会灭亡!大单于要顾全大局啊!请怜悯戎族亿万子民!”
乙稚邪怒喝:“你大胆!我杀了你!”
那日列急声道:“大单于息怒,力葛是智者,不能杀啊!”
乙稚邪怒喝道:“他是不是智者,不是你说了算,是我这个大单于说了算,他想不出打败魏国的方法,一味的贪生怕死,只想卖主求荣,算什么智者!你说不能杀,本单于就不杀,你是大单于,还是我是大单于?”
那日列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大单于息怒!您是大单于,至高无上的大单于!”
呼韩邪站了起来,高声道:“父亲!那日列和力葛是为了您!是为了戎族!还请父亲顾全大局,收敛杀心,不要寒了族人的心!”
乙稚邪看向呼韩邪,眼神森然道:“你也要议和?”
呼韩邪心中一慌,大声道:“我是为了戎族,是为了父亲。”
乙稚邪厉声大喝:“回答我!你也要议和!”
呼韩邪心慌道:“父亲,我觉得……”
乙稚邪愤怒地打断他:“我不要你觉得,回答我的问题。”
呼韩邪一咬牙,直视着乙稚邪的眼睛,大声回答:“是!我认为应该议和!再打下去戎族会灭亡!王庭会毁于一旦!百万勇士会成为尸骸!请大单于顾全大局!”
在场的贵族、大臣、将领纷纷站了起来,眼神坚决地大喊:“请大单于与魏国议和!”
乙稚邪心中一惊,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呼韩邪,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好啊!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你这是要造反啊!金狼卫何在!”
一名高大魁梧的武将手持弯刀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对着乙稚邪大喊:“金狼卫请大单于与魏国议和!”
乙稚邪惊呆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武将:“亚木图!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竟然背叛我!”
亚木图神情悲痛道:“大单于,您对我的恩情像天一样高,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甘愿为您做牛做马,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我死了六个儿子,三个弟弟,我亚木图可以死,但戎族的勇士不能全部死在战场上,戎族不能灭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呼衍老祖站了起来,神情庄重道:“大单于,呼韩邪王子一心为了戎族,如果大单于不愿意有损尊严,不愿意屈尊与魏国议和,那就把单于之位传给呼韩邪王子,由呼韩邪王子主持议和事宜!”
“请大单于传位!”
“请大单于传位!”
“请大单于传位!”
贵族、大臣、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大喊。
乙稚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金狼卫背叛!
呼衍老祖也站到了呼韩邪的阵营!
自己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呼韩邪大步走上前,义正言辞道:“父亲!您是草原上伟大的王!您视尊严重于生命!您不愿意向曹鲲这个中原的王低头,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为了戎族的未来,可以不顾一切,纵使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请父亲传位于我!我愿意用生命肩负起戎族复兴的重任!”
面对虎视眈眈的贵族大臣,还有那些把手放在刀柄上的将领,乙稚邪只觉得遍体生寒,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踉跄后退,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王位上。
第二天,呼韩邪在王庭继任大单于之位,随即派出使者队伍前往魏军大营求和。
弱国无外交!
谈判桌上,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戎族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眼下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呼韩邪本就是曹鲲的一枚棋子,自然是骨头软到了极致。
而王庭的贵族大臣们,要么被吓破了胆子,要么早就被魏国收买。
所谓的议和之事,实际上就是求和。
戎族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本钱,任由大魏凌辱和践踏。
太初五年冬,在饥寒交迫的困境下,呼韩邪率众出城投降,臣服于大魏。
曹鲲册封呼韩邪为归义王,大肆册封王庭贵族七百人为侯,将王庭城改名为顺天城,戎族各部首领云集金狼山,递交降表,臣服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