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人？”戴维沉声问道。
“不认得我了？可我还认得你，我的孩子……”
尤利安娜侧着身，双手端庄的交握在腰间，如同一位典雅的黑发贵妇人。
她的面目与戴维·弗兰克记忆中那位逝去的年轻母亲一模一样，唯有气质上有些不同。
尤利安娜作为从灵族囚牢中逃出来的人，一辈子都没有穿过华丽贵气的服饰。
在戴维前身残存的印象中，她一直都很讨厌这种彰显贵族地位的打扮，总是“叛逆”的坚持着朴素，同时又是一位温柔、美丽、坚强的女性。
但戴维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并不止于此。
她凭什么认得自己？
就算是真的尤利安娜，戴维此时这个黑不溜秋的影子模样和连体神的状态，早就变得连亲妈都肯定认不出！
她又凭什么敢认？
再者，尤利安娜又怎么会是一位血食者……
她说的“警告”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已经不只是血食者这么简单了么？
一时间，戴维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很多的疑惑。
他问出“你是谁”这样的问题，既是对尤利安娜的身份的否认，也是对自身暴露的身份的否认。
然而尤利安娜却非常的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孩子”。
“戴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不管你变成任何模样，我都能感觉得到你，你我血脉相连，心灵相连，命运相连，哪怕是一只影子，我都能认出你。”
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侧身向戴维伸出一只手，就像是在召唤自己的孩子靠近。
血海上刮起的赤色腥风吹起她黑色微卷的长发，那双与戴维·弗兰克一模一样的黑瞳中映照的，就是他的脸庞。
“哼，你不是她……”
戴维冷笑出声，驻足不前。
“血暮亲王，是何等的恐惧，才让你不惜变成这种姿态来祈求苟活？还是说，这只是你对我的挑衅？”
“挑衅？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尤利安娜轻叹一口气，幽幽说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以为血食者的真祖以血咒收割我的灵魂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折磨一个从灵族中逃离出来的可怜女人么？”
“不……”她转过身来，正面直视戴维，后背却靠着那轮巨大的血暮。
“他们是为了得到我灵魂中的秘密，为了得到灵族的躯壳……所以啊，血暮亲王就成为了‘我’。”
戴维挑了挑眉。
这让他想起了克里斯提雅……
果然那些真祖们都在做着类似的尝试。
不过戴维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耸了耸肩，“看来渴血大帝和圣杯都不在这里吧，这只是一个陷阱？
哈，你认为区区一个这样的陷阱就能抓住我？你身后的那轮血暮都不一定能将我吞下……”
尤利安娜却摇头道：“我的孩子，我想，你一定是答应了你的父亲，要来拯救我吧，你难道会就此离去，背弃你的诺言？”
“我看没有搞明白情况的是你吧。”戴维侧过身，回望来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戴维·弗兰克。”
“你不必否认……”
“真的，我真的不是。”戴维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让尤利安娜微微怔了一下。
“你的陷阱对我不起作用，我确实是答应了人要来寻找尤利安娜，但我要找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
他话还没说完，脚下的阴影就忽然间化作无数细长的黑色丝线！
这些丝线实质上都是深渊之神的肢体甩出的残影，它们形如蛛丝，呈爆炸式的喷发释放，轻易就将空间切成了无数碎块。
“……死人。”
话音落下，尤利安娜的身体已经被切成了血雾，完全粉碎。
不过那团血雾却仍然在说着话。
“我的孩子，你让我很伤心呢……”
“不要误会，我倒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情，等我拆掉那个大圣杯后，我一样能兑现我的诺言，你根本不是那个人，我会将她的灵魂分离出来……海因·弗兰克值得迎回他真正的妻子。”
戴维无视了身后正在飘散的血雾，准备撕开虚空裂隙离去。
“啊，我很高兴你会这么想，只可惜，我也给了别人一个承诺，所以啊，你不能走了。”
尤利安娜的声音扩散开来，仿佛在整片血海之上回荡。
戴维本想要伸入虚空的手指顿时被一种炽热、神圣的力量弹了回来。
“嗯？”
他皱了皱眉，就见脚下断桥四周的海面炸开轰隆隆的浪涛，九根巨大的光柱从血海下升起，以戴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面积极广的包围圈。
每一根光柱内部都是百米高的日之女神神像，圣洁到极致的光芒顿时沿海面扩散，形成了一个闪耀的囚笼！
“日之女神的神降仪式……”
戴维咧嘴发出不屑的笑声，“哈，你们以为这种东西还能拦得住我？可笑……”
他只是有些奇怪，尤利安娜为何不用血神的仪式，而是莫名其妙的激发了一个光明教会的法阵？
不过其实都没差。
比起没啥智慧的血肉之母，日之女神或许才是更加敌视戴维的存在。
可在如今的“连体神”戴维·弗兰克面前，谁来了都拦不住要走的他！
可令他意外的是，仪式的效果爆发之时，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却抢先出现在戴维的面前。
“嘿嘿嘿，戴维·弗兰克，你确定你要就这么走了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戴维的耳边只剩下兔子那恶意的笑声。
他朝兔子回以微笑：“你什么意思？”
兔子忍不住指着戴维的鼻子臭骂：“什么意思！？你坑了我以后就想当没事发生过是吧！该死的混账王八……咳咳。”
不过它好像意识到自己骂得太脏，有损神明形象，骂到一半又忍住了。
“哼！就当是你让我受到重创的小小报复吧，别怪我这次没有事先提醒你，我怎么也得恶心你一下！”
“噢？你又凭什么来恶心我呢？”戴维笑了笑。
“我只提示你一次，就凭你的老师——奥利维亚。”兔子意味深长的咧着嘴，说完后就化作白光消失在戴维面前。
戴维听到老师的名字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兔子确实成功的恶心了他一回……
时之主的时间停止效果消失后，四周的女神仪式则继续运转起来。
戴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陷阱仪式，似乎不是让神明化身降临的仪式，而是一个将他吸入其他地方的仪式。
仪式联通的另一头，就是神秘之海深处。
那片日之女神所占据的国度……
可戴维原本要抽离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兔子的提示，对戴维来说就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抉择。
他知道兔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忘记自己与老师双双在神秘之海晋升时的遭遇。
没有人能比时之主更加精确的把控时间。
它给戴维的提示，指的就是奥利维亚在神秘之海底层直面女神，夺走“虹王”的时机！
戴维当初就很好奇奥利维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老师事后也没怎么跟他说过神秘之海底层的事情。
她说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抽象，很难用语言描述，就连她自己都看不真切。
现在，戴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老师在底层时并不是独自一人面对女神的呢？
如果，当时与老师并肩作战的，是另一个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