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些豪商们并没有见过,但是并不妨碍他们猜出来这是何物,能够被堂而皇之地摆上杨继盛总督桌案的上剑,还能是什么?除了朱载坖的天子剑还有什么?张四维将天子剑请出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震慑这些豪商们的,天子剑最大的作用是什么,不就是专杀吗?朝廷命官都能杀的,区区几个商人,宰了又有何妨?
一众商人们赶紧向天子剑行礼,对于他们来说这东西的杀伤力还是足够的,当然,这也表明了张四维的态度,就是不惜使用暴力,也要保证废两改元的新政和朝廷的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能够推行下去。
同样的事情也在南京、淮安、杭州等地发生,王宗沐、杨俊民、蔡国熙等人按图索骥,将这些用大量银两套取朝廷的银钱的豪商传唤到衙门,对于他们,朝廷的态度很简单,要么咱们依律办事,依照大明律和问刑条例,要想摆脱牢狱之灾,就得按照官府的来。
而张四维在后堂也在接见一位豪商,就是无锡邹望,这位可是现在整个东南商贾之中的执牛耳者,当年严世蕃评价天下豪富,这位仅次于蜀王等大明藩王,他家中有田产三十万亩,至于钱谷银两,更是不可胜数,据说他家:“米谷数汇储至百万,钱不索而厫,银不匣以室,至柜藏于床前阿堵,零剩物也。”
不仅拥有庞大经济实力,邹望还有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当年邹望和嘉靖的炼尿尚书顾可学发生冲突,顾可学那是何等样的人?是嘉靖心目中的宠臣,和陶仲文等人是一个级别的,官拜礼部尚书,对于邹望一介商贾,自然是看不上眼的,顾尚书认为,要收拾邹望,不过是一张名帖的事情罢了。
最开始也正如顾可学所料,地方官府在收到顾可学的名帖之后,当即准备收拾邹望,但是邹望也不是什么善茬,当即鼓动整个无锡县甚至是常州府商人罢市,所有商铺全部关门歇业,商人全部罢市,要求释放邹望。安国、华麟祥两大户捎信知府,不放邹望,不论乡村、城市都要罢市罢业。
而且对于顾家也施加压力,顾府的人到街市上买东西,商户们只要听说是顾府的,不论是卖水果蔬菜还是日常用品的,统统不卖。顾府的人出门还经常受到流氓无赖的挑衅骚扰。同时无锡还有发生民变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之下,地方官府只得将邹望释放。
不过现在在张四维面前的邹望,早就没有当年的锐气了,毕竟现在二十年过去了,顾可学都死了十多年了,在张四维面前的不过是个寻常的富家翁罢了。
张四维说道:“邹员外当年的之事,老夫也是听说过的,不过老夫还是要说一句,邹员外可不要像对付顾荣僖那样对付老夫啊,老夫一把年纪,实在是禁不起折腾了!”
邹望赶紧说道:“当年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幸亏顾大宗伯宽宥,否则当时就立成齑粉矣!阁老实在是严重了!”
张四维听了之后只是笑笑了,现在邹望这么老实,是真的老了之后善良了吗?恐怕未必吧,张四维自己就是出身于商贾之家的,对于商人的性格,他还是很了解的,这些商人之中,有很多人就是一有钱之后就飞扬跋扈,自以为能够左右天下了。
邹望现在为什么这么乖觉?是因为他看到了之前朱载坖对于东南士绅的严厉打击,他害怕自己也被收拾了,无锡城里的望族华家,不就是才被朱载坖铲除了的吗?虽然一直没有牵连到他邹望,但是他现在还是把尾巴夹起来了,不过这次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张四维拿出一叠供词,对邹望说道:“邹员外不妨看看!”
其实不用翻邹望就知道这些供词是什么,这次大规模的用银两兑换银钱囤积,邹家就是其中的大头,三百万的银钱,邹家一家就从南京、苏州、松江、淮安、扬州等地的钱庄中兑换了三十多万两,这些事情是瞒不过张四维的耳目的,尤其是张四维早就对此有所准备的情况,邹家自然是浮出水面了。
邹望笑了笑说道:“让阁老见笑了,主要是邹家行贾四方,确实是需要大量的银钱,毕竟现在朝廷废两改元,邹家不敢违逆圣上的旨意,但是经商是少不得银钱的,但是又怕露富,故而才出此下策,若是又什么不妥之处,邹家甘愿受罚。”
邹望话说的很漂亮,堪称是滴水不漏,首先就是解释为什么需要大量的银钱,因为朝廷颁布了废两改元的命令,而邹家又是商人之家,所以需要大量的银钱,这也是合理的事情,而且邹望也显得非常知趣,表示若是有什么差错,愿意受罚,既有解释,也有服软之意。
张四维听后说道:“邹员外做不做这钱庄票号的生意呢?”
这下邹望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他不确定张四维是否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有意在这么提问,所以邹望说道:“阁老明鉴,邹家人口众多,有些生意鄙人也未必全知道。”
面对张四维的提问,邹望只得以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张四维。
张四维随后又拿出一份文书,是锦衣亲军调查的邹家参股或者直接经营的钱庄票号的明细,还有邹家兑换的银钱最后解往的地方,都是这些邹家直接控制的钱庄票号,面对这这些证据,邹望不禁有些紧张了,看来张四维是下过大功夫调查邹家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了邹家的情况。
被一位督师南京大学士关注可不是一件好事,上一个被这么关注的是邹望的老乡华家,华家是什么下场,就不用多言了吧。
邹望有些紧张了,他赶紧在心里飞快的琢磨应该怎么应对张四维的问题,这很有可能和邹家一家的兴亡有关,邹望不得不谨慎对待,而张四维则根本不急,也并没有催促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