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我们想找军需官,伙计摇了摇头。
他弯腰低声说:“你们来晚了,镇上几个大老板,早就和军需官谈妥了。”
钱麻子点点头:“哦,你知道里面住多少人不?”
“这原来是日本军队的大院,现在住着一个营,另外两个营住在城外。”
“哦,多谢了!”
伙计一走,徐管家就问:“少爷要是一直被关在这里,咱咋办?”
钱麻子招呼他继续吃饭,笑着说:“你就负责我们的吃喝拉撒,其他不用操心。”
一说这个,徐管家的脸又耷拉下来了。
他闷着头吃了一会儿,忽然说:“咱这一顿饭,要是搁以前,够我们四个人吃俩月了。”
说完,他默默拿出算盘,又扒拉一会儿,嘴里嘟囔着:“俩月,最少俩月。”
钱麻子见他这个表情,又给他多夹了一些菜,劝慰几句。
我们吃得很慢,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出来了一辆带棚的马车,后面还跟着六七个男人,前后左右围住马车,左右张望。
我低声说:“出来了,咱们准备跟上去。”
连水月站起身:“别急,后面几个人没骑马,说明要去的地方不远。我和老罗先跟着,不会被怀疑,你们在后面走。”
说罢,连水月扶着罗老九,慢慢悠悠过马路,跟在了大车后面。
徐管家进屋结账,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张油纸,往桌子上一铺,把我们吃剩的饼放上去,又把剩的一点菜汤往上一浇,小心翼翼包起来,用麻绳缠上了。
伙计把马牵了出来,徐管家把剩菜包递给钱麻子,自己迅速跑到后院,片刻之后拎着一小捆马草回来了。
饭店伙计都愣住了:“这位老板,啥意思啊?”
徐管家把马草绑在马背上,笑着说:“吃饭花这么多钱,老板也不愿意让点儿价,送一捆马草咋了?”
“能送能送,我就是问问。”
我一听,赶紧冲伙计摆摆手:“没事儿,忙去吧!”
徐管家还不乐意了:“伍少爷,要不让他们送点萝卜干子,咱没有菜的时候也能吃啊!”
“咱赶紧走吧,救你家少爷呢。”
离开饭店,我们三人牵着马,朝着刚才大车的方向去了。
从旁边街道绕过军营,跟着连水月留下的记号,又往后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了镇子东北角的一个巷子。
巷子口有个“拉洋片”的老头,一群孩子正围在那里看热闹,对面的大树下坐着一些老人,抽烟唠嗑。
连水月和罗老九也坐在那里,正和旁边的老头唠着。
见我们来了,连水月走过来,低声说:“这是条断头巷子,他们进了最里面的小院儿。”
这巷子也不算太长,路比较窄,两侧还有不少树,一眼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钱麻子低声说:“咱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站在这容易招人怀疑。”
连水月指指罗老九:“瞅见没,和老罗唠嗑的那个老头,身边那个小院子就是他的,老伴儿去年走了,儿子接他到城南住,这里就空下了。”
“那挺好,正好在巷子口,咱要是能住进去就好了。”
“老罗正唠着呢,说咱们是进城做小生意的,要找个地方住几天。”
钱麻子一听,立刻拉着徐管家过去了。
连水月接着说:“最近军警查得严,晚上还有巡逻队,他们说四平还要调部队过来,咱们得抓紧时间。”
“行,今天晚上探一探情况,尽量这两三天把唐纳德救出来。”
此时太阳即将落山,巷子口有风,比较凉快,一大群孩子跑来跑去,还算热闹。
钱麻子过去又唠了一会儿,跟老头谈好价钱,招呼我们进院子了。
小院儿不大,收拾得挺干净,茶具被褥,锅碗瓢盆,也都齐整。
老头摸着院子里的一棵枣树,笑着说:“你们就住吧,这些日子天儿不太热,我都是一大早过来,老邻居多,坐门口一唠就是一天。”
罗老九走上前,又拉着他走到门口,继续和几个老头抽烟唠嗑去了。
我们几人把马拴好,进屋收拾一下,开始考虑救人的计划。
连水月说:“前面不远就是军营,接下来不管啥行动,动静都不能太大。还有,我和小刀把人救出来,其实难度不大,那院子里最多也就是七八个人。但是,咱们必须考虑好,救出唐少爷之后,怎么把他带出城。”
确实,现在镇子的几个城门盘查都很严。
徐管家想了想:“救出来少爷之后,能不能直接报官?咱们找镇长,找驻军团长,揭发他们官匪勾结。”
钱麻子摆摆手:“你想啥呢,人家是官匪勾结。万一是团长、镇长安排的绑票,好不容易救出来,再给人家送回去?”
“那咱们现在联系少奶奶,他可以联系长春的熟人,调兵来解救少爷。”
“我跟你说,胡子既然绑了你家少爷,肯定已经安排人盯着你家少奶奶了。她那边但凡有些动作,这里肯定知道,到时候半夜转移走,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徐管家瘫坐在椅子上:“那你们说,该咋办?”
钱麻子扭头问:“水月,该咋办?”
“这样,今晚我和小刀去探探情况,明早你俩出门溜达溜达,我听说镇子有四个门,去瞅瞅吧。”
“行,这个我懂。”
我们四人商量一会儿,正好罗老九也回来了,刚吃过饭我们也不饿,干脆先休息了一会儿。
歇到半夜,外面一片寂静,我和连水月悄悄出了门。
巷子口有个路灯杆子,白天我就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个大灯罩,好像没有灯泡。果然,这会儿路灯没有亮。
轻轻关上门,我俩溜着墙根儿快速往巷子深处走,很快就来到了那个小院子的门口。
周围没什么人,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院子里隐约有些动静。
大半夜的,他们怎么还没睡觉?
我俩顺势爬上一棵高树,跳上旁边的墙头,猫着腰,手脚并用,快速爬到了后院,又顺着一棵小树下来了。
院子里没人,但几间屋都亮着灯,我们躲在后窗的位置,仔细一听,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几个土匪,正在“拷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