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景明如此配合，虞光誉反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闻景明见他没开口，自顾自道：“无非是想问我，为何如此想不开做出谋逆叛国之事，还有我的党羽和暗手名单罢了。”
闻景明自己上手倒酒，还有闲情地吃了两口东西，虞光誉就坐在对面，沉默地等待着。
“所有人都想不开，想不通我为何要挑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天下，明明位高权重、未来坦荡还要做出这种抄家灭族的祸事。”闻景明倒是一脸坦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唯三个字而已，不甘心。”
虞光誉听到这眉头紧皱，不甘心？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好似从来没认清过，“你倒是敢想，白日做梦。”
闻景明见他明白了，没有任何羞愧，“确实敢想，这种梦凭什么不能做？”
虞光誉听到他此刻还是如此轻松毫不在乎的口气，愤怒道：“你若是有这个心思，当初何必投效皇上？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认命，现在被你连累的那么多人，你不在乎，连嫂夫人和绍儿你也不在乎。”
听到妻儿的消息，闻景明没有再刺激虞光誉，也没有求他，明白这件事不是求就能求下来的，垂着眼，“不过是命而已。”
虞光誉受不了他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忠孝节义你什么都没了，小家大族都被你带入黄泉路，若是当初天下豪杰争锋你如此选择，我没有半句话。可你偏偏为了你那点不甘心，在安定平静后掀起风波，对上你不忠，对我你不义，对百姓你不怜。”
他想要骂，可如何都出不了心中的这口气。
哪怕此刻闻景明犟答案告诉了他，虞光誉依旧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还是想问为什么。
闻景明眼尾也带着些外露的情绪，深呼吸一口，借着酒压下心口的酸涩，“就当你眼光差，看错了人，买个最深刻的教训。”
两人之间就这么沉默下来，没有再开口，只是两个人都一杯接一杯的喝，一壶酒就那么点，根本架不住两个好似拼酒的男人，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闻景明喝完最后一杯酒，看了一眼对面的虞光誉，“算是和你喝的最后一顿酒，走吧，剩下的，我就不和你交代了。”
显然，他会把名单写出来，但虞光誉不适合接这个活儿。
虞光誉没有多做停留，收拾干净，又提着食盒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没有说一句道别的话。
阴寒的天牢将他浑身都浸染，出门口被阳光扫到的那一刻还有些被灼烧到。
抬头望向耀眼的太阳，虞光誉交代完可以进去审问后阔步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
穗穗回到国公府浑身都觉得舒服，只觉得没等到伤好回来真是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都不愿意动弹一下，回到家，将军崽爱哪哪去。
她不在意但剩下的人显然很在意，虞光誉还没进内院，虞却北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迎接，虞书南虽然没跟着跑过去，但眼睛也一直望着外面，显然心不在焉。
穗穗表示两个人实在是喜新厌旧，伺候她都不专心，心一下子就被将军崽勾走了。
宋兰梦已经起身，进到内院的虞光誉居然是抱着虞却北的，穗穗都看呆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将军崽。
虞却北笑得牙花子都能看见，虞光誉都没看地上躺着的穗穗，绕开地上巨大的一坨，然后将儿子放下来，好好地安抚妻女。
虞却北被放下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对于暂时的“冷落”也没放在心上，脸上还带着红扑扑，一脸回味，看得穗穗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真是小屁孩，一个抱就被收买了。
宋兰梦要在儿女跟前维持长辈的端庄，可眼睛却也湿润了，望着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虞光誉满是心疼，虞光誉安抚好女儿对上她的目光，憨憨一笑，上前牵住她有些挣扎的手。
“我没事，以后，就能在京城好好陪你和孩子们了。”
宋兰梦做梦都想着这一天，此刻调整好情绪，避免开口时失态，“我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你儿子女儿可都在听着，若是失信的话，你这个当爹的威严和信誉可是得受损。”
虞光誉偏过头对上一双儿女梁晶晶的眼睛，笑道：“那就让书南和却北做个见证。”
虞书南还只是抑制不住地抿唇笑，虞却北直接蹦蹦哒哒，高兴之余还用双手捧着穗穗的脑袋，只差凑上来亲一口表达他的兴奋。
穗穗躲过去了，有些小嫌弃。
虞却北没放在心上，跑到他爹面前信誓旦旦说：“爹，别沮丧，以后我会当上大将军的，到时候我去打仗。”
穗穗眼睁睁看着宋兰梦的笑容瞬间消失，默默望着还在那表明可以接班的傻狍子。
“别缠着你们爹了，正好先让大夫看看伤。”果不其然，宋兰梦先把话题转移了，丈夫上完战场儿子就在那表述日后要接班，她此刻不太想听这种雄心壮志的话。
说回正事，早就被请回来的老大夫就进来开始把脉，然后留下两个孩子在大厅里照顾穗穗。
虞光誉倒是想挣扎，但宋兰梦一点都没给他面子，将人拉到里间，老大夫见识广，对于宽衣解带的赵国公一点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当作没看见他的扭捏，细细地检查伤口。
拿人钱财，做事自然得认真。
宋兰梦看着虞光誉身上还没完全好的新伤，还有错综的旧伤，脸色沉得虞光誉都不敢开口。
比起里间的沉默，被托付给两个孩子的穗穗这边热闹许多，两个人慢慢地消除了和穗穗之间的陌生，已经在商量等会儿要给穗穗好好地洗澡，但被罗思提醒伤口还没好顶多擦一擦后瞬间改口。
“破军你是要用冷水还是热水擦啊？”
虞书南轻轻敲了下弟弟的脑袋，“用温水就好了。”
那么纠结做什么。
虞却北一脸恍然，嘿嘿一笑，爱不释手地在那摸穗穗的马蹄，上面一届的细绒毛比起粗粗的毛手感要好上许多，小大人似的叮嘱，“破军你可要好好养伤，虽然爹不用再上战场，但你还要给我生小马呢。”
虞光誉瞬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大厅，不需要人带路自己就回马厩去了。
留下一脸懵懵的虞却北蹲在原地，不懂为何马儿说翻脸就翻脸。
虞书南仔细思考了下，道：“可能穗穗不喜欢你说生小马。”
“为什么？”虞却北反问。
虞书南对这些同样懵懂，但还是像模像样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墨染也没有生小马啊。”
墨染万万没想到它居然在这个时候被拉出场。
虞却北还真被这个理由说服，“阿爹的战马好像都不喜欢找别的马生小马。”
这个话说起来还真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