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也知此一招落棋甚险,可是当下境况他也再无良策。孤身被锁深宫,左右无援,又遭帝王猜疑,他唯一可信可用也只剩一个东宫太子!他虽知此样行事于太子不利,然救人要紧!
勋帝注看程远良久,终幽幽笑开,平静问说,“朕必是令子往失望至极……”
“臣万死不敢!”程远急忙叩首,“臣只是想着事情还未至最坏,总该存一线生机且救一线生机!”
勋帝哼之,缓言质问,“子往可还记得,春时你与朕写过的,十六字秘计?”
“臣至死不忘!且毕生以此为已任!然臣之所献非三年五载之功!甚或非一世百年可成!臣以为求乎于大功伟业,总须历寒暑几回,经苦寒万端!忍不忍之辱,受不受之难,方见微光!陛下承百年基业,欲立千秋之功,更要苦心励志,静候良机,又岂可折于眼前这点微澜!”
勋帝听程远所言又默了片时,心中似有所动,然终是不改初衷,“若然四境不擅掀波澜,朕也可静候良机,甚或付上一生于无声中成此大计亦无不可!只是他东越已然骑到朕的脖子上了!你还要朕如何忍得!但得蔚朔亦或青鸢站在眼前,朕必立斩之而后快,论得甚么寒暑春秋!”
程远终是心意颓然,也终知勋帝有心魔作祟,纵是他将大道讲上九霄也难撼其心意半分!还是回归当下,救得一时是一时罢!至于明朝的杀剐之刑,只盼另有神人援手相助罢!
程远不再言其他,只旧话重提,恳求赐泠霄宫一点顾念,好歹使人活到明日再领旨就死。
勋帝对其执拗终有一丝动容,蹙眉问,“你使东宫降下恩惠,是为今朝活青女性命,明朝或可活东宫的性命,是否?你以为青门会念曦儿恩德?你可知这天下若当真换一番景致,曦儿连埋骨之地都无!你这个做人家先生的……”勋帝顿了片时,缓步走下御阶,至程远身旁,抬手轻拍其肩头,“朕总归要谢你为曦儿谋划!只是,朕总还有救罢?卿何忍弃之!”说罢拂衣去了。
程远闻言胆战心惊,再向上叩首,座上却已无帝王。他心焦若焚,急急转身向殿门呼喊,“陛下……”不时,殿门外传来郎朗呼应,“准了!朕岂能辜负子往良苦用心!”
程远闻声终是松了口气,可是观外面天色,想来已近三更,离天明不过两个时辰,离宫宴散席不过三四时辰,那女子侥幸能活也不过这短短半日时光了!之后又谁人可接力破此危局?
东宫内,太子玉曦领两位小宫人顶着凄凄夜风候在雍肃门下,他时不时回头望向小宫人手里的提盒,心里嘀咕:先生若再不能请来御旨,盒里的热汤怕就要凉了!澄哥哥的小姑怕也救不下了!未知澄哥哥失了血亲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离家万里,落此境况,也实在可怜!
太子玉曦正心思凝重,小小身影几要冻僵在夜色里,忽见雍肃门另一边有灯火游移,飘荡荡行得极匆忙,很快到了近前,玉曦即刻认出来人,急呼一声,“商公公?竟是你亲自来了!”
商伯跨过雍肃门,来到太子玉曦近前,先是行了个礼,又肃然道,“殿下,老奴有陛下口谕。”
玉曦闻听,忙跪下行礼,颂道,“儿臣拜听父皇教训。”
商伯正了正身形,郑重道,“陛下问太子,少师交待之事可有预备?详情叙来!”
玉曦忙答,“儿臣遵少师之教,备了滚热的羊肉羹,并桂子肉桂茶,另有棉服一件,锦被一套。”
商伯又言,“既预备妥当,遵师令而行即是。朕已知晓。”
玉曦赶忙扣拜,“儿臣遵旨!儿臣谢父皇体谅!也替澄哥哥、替青家姑姑谢父皇恩德!”
商伯上前将太子扶起,触到他小手冰凉,不由心底疼惜,将要再叮嘱一二,太子玉曦却急问,“如何只公公一人来?先生呢?几时归来?父皇再没有难为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