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东北平原已染秋霜,火车在京哈线上平稳疾驰。郑荨靠窗而坐,目光掠过舷窗外飞退的白桦林,忽然听见身旁的始皇老祖宗轻叩玻璃:\"此乃朕当年遣蒙恬北筑长城时,望而却步之辽东边陲?\"
郑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燕山余脉如苍龙探海,青砖灰瓦的城楼正从晨雾中浮出——山海关到了
车厢广播里适时响起甜美的播报声:\"各位旅客,山海关站即将到达,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前排的东北大姐突然直起身子,往窗外探了探,手里的瓜子袋沙沙作响。
\"老祖宗,这是山海关,如今是京哈线的重要枢纽。\"郑荨转向坐在硬座车厢里的几位帝王,他们的目光正被城楼上\"天下第一关\"的匾额吸引
二凤轻抚长髯:\"朕记得贞观年间,契丹使者曾言此关乃'中原之锁钥,东北之咽喉',今日一见,果然形胜非凡。\"
永乐皇帝忽然指着窗外闪过的铁路桥:\"永乐年间修紫禁城时,曾从辽东运松木经此入关,那时这关城不过是座土堡,如今竟成了钢铁大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惊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
猪猪忽然起身,走到过道中央,望着车厢里穿着花棉袄的东北大爷、背着双肩包的年轻姑娘,低声道:\"当年朕遣霍去病征辽东,见此处榛莽遍野,何曾想千年后竟烟火万家?\"他的目光落在一位正在给孙子剥茶叶蛋的老奶奶身上,老人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大爷,要吃卤蛋不?俺们东北卤蛋可香了。\"
老祖宗一愣,郑荨连忙打圆场:\"这位是......从山东来探亲的游客。\"老奶奶却摆摆手:\"啥游客不游客的,过了山海关,都是一家人!\"
车厢里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后排的小伙儿操着铁岭口音接话:\"奶奶说得对!咱爷爷那辈儿闯关东,就是从这关里往外闯的,现在好了,高铁嗖嗖的,回山东老家比逛菜市场还方便!\"
这话像触动了什么开关。始皇帝凝视着城楼箭垛上斑驳的弹痕,忽然开口:\"朕筑长城以隔华夷,却不知千年后,这道城墙竟成了家国一统的见证。\"他的声音低沉,指尖划过车窗上凝结的露珠,仿佛在触摸历史的纹路。
火车驶入站台,郑荨看见站台上有位穿红棉袄的小姑娘,正举着手机拍城楼,镜头扫过车厢时,忽然定格。二凤陛下隔着玻璃冲她招手,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她大概以为遇见了古装剧剧组。
\"诸位老祖宗,\"郑荨指着车窗外正在进站的货运列车,\"如今的山海关,每天有上百趟列车经过,运粮食、运钢材、运游客,东北的大豆、山东的蔬菜,都从这里互通有无。\"
永乐老祖宗望着铁轨上交错的信号灯,忽然轻叹:\"当年朕迁都北京,怕的是'天子守国门',如今看来,这国门早已化作通途。\"
汽笛声中,火车再度启动。那位东北大姐忽然打开保温杯,一股浓郁的酸菜白肉香飘来:\"来,小伙儿,尝尝俺们东北的酸菜汤,过了山海关,可就喝不着这么地道的味儿了!\"她热情地给猪猪老祖宗递过一次性餐具,刘彻接过碗时,手竟微微发颤。
车窗外,\"天下第一关\"的匾额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却始终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的眼底。郑荨忽然想起此前在沈阳故宫看到的《满洲实录》,里面画着清军入关的场景,而此刻,他们正坐着火车从关外驶向国庆的北京…
刘彻忽然将空碗轻轻放在小桌板上,望着逐渐南倾的太阳,低声道:\"或许朕该让人在太初历里加一条——每岁十月,当令天下臣民过此关而望东北,知华夏之广袤,念血脉之相连。\"
二凤闻言大笑:\"茂陵秋风客,倒懂得与时俱进了!\"车厢里再度响起笑声,混着酸菜汤的热气,模糊了车窗上的霜花。
火车钻入隧道的瞬间,始皇老祖宗的侧脸被隧道灯光切割成明暗两半,他忽然伸手按在小周肩上,掌心温热:\"小子,待至北京,须得带我去看看天安门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朕想瞧瞧,如今的史书,是如何写'闯关东'的。\"
郑荨望着老祖宗眼中跳动的光,忽然明白,这列穿越时空的列车,载着的何止是几位帝王,更是一个民族跨越千年的迁徙、抗争与融合。当车轮碾过山海关的铁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时,他们听见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共振,像一首悠长的东北大秧歌,从黑土地一直扭到天安门广场的华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