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虚空的大多数。
【沉默】不经常现身,但却又无处不在,祂展现给世人的姿态大多是以巨大的【漏界默偶】形象,可有趣的是,见识过这个形象的生命往往都被同化成了其手下的密偶,被沉默至永恒,再无向外界言说其恩主宏伟之姿的机会。
所以也可以说祂从未降世,至少在活人的记忆中少有痕迹。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说某个被【命运】庇佑的幸运儿,他就记住了那巨大的默偶长什么样子,只不过这个幸运儿也不愿时常回想罢了。
而就是在这片鲜有声音的沉默领域中,那双混沌白眸再次睁开了眼睛。
【痴愚】从不分享,【沉默】从不表达,当这两位碰在一起的时候,本应错身而过,谁也不搭理谁。
可这寰宇之中很难有逃脱【痴愚】一问的存在,于是那句相同的问题再次响起在这片沉默之地。
“你觉得自己的愚行会有答案吗?”
“......”
“寰宇因何而愚?
【虚无】为何而惧?
我的权柄藏在了何处?
【欺诈】又给了你什么应允?
你不会觉得一直沉默,这些问题我就不能在你身上找到答案吧?
【沉默】,不要以为一场假意的同化就能撇清自己的关系,我知道你跟【欺诈】是一伙的。
看来【虚无】的秘密太多,让你也产生了恐惧。”
那双混沌白眸死死的盯着身前的默偶,但那巨大的默偶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完全没有一丝反应。
【痴愚】微微蹙眉,乜了对方一眼。
“鄙夷世人无智,所以不愿再开口启蒙。
我知你心气远胜于我,所以,能让【混沌】终局都恐惧的事情......
【*祂】已经降临过了,是吗?”
“......”
“愚不自知。”
见默偶还是不动,那双白眸留下一道鄙夷的目光,再次离开。
而前脚【痴愚】刚走,后脚【欺诈】又至。
当那双熟悉的星辰之眸睁开在这片沉默之地时,刚刚丝毫未动的【漏界默偶】“略表敬意”的缓缓后撤了半步。
祂不是怕,只是想走。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痴愚】虽然也招人烦,但是【沉默】毕竟也是【混沌】,祂懂【痴愚】,只要自己不理会,对方总会走的。
可眼前这玩意儿......
“嘻~
怎么你浑身上下一股子【痴愚】味儿?
祂来过了?
问了你什么?
算了,你说了什么?
你该不会把我们之间的小秘密都说出去了吧,哑巴?”
“......”
“怎么,想跑?
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知道【虚无】秘密的事情说出去,不信你试试。”
“......?”
到底是谁在替谁保守秘密?
你把这事儿说出去到底是谁的损失更大?
有本事你说......唉,算了......
巨大的默偶身形一滞,将刚刚后撤了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祂这不是在践行自我意志向至高敬献虔诚,而是在同步与【欺诈】的恐惧,以压实自己心中的底气。
不错,【沉默】确实是恐惧派。
正像【痴愚】猜测的那样,祂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多到心底不停地在诞生恐惧。
【欺诈】也知道这位在恐惧之路上行走已久的同伴已不可能再回头,于是祂放肆的向对方诉说着自己的发现,完全不考虑这些秘密会被外人听去。
因为这里是【沉默】的地盘,祂会沉默每一句不容外人所知的声音。
但祂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祂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污堕】可能有问题,大问题......”
...
虚空,传火大厅。
今日的沉默弥漫寰宇,连传火者也不免受其影响,大厅内的三人相顾无言,神色各异。
刚刚赶来的方诗晴一脸错愕的看看坐在桌后的秦薪,又看向那个站在桌前的局促身影,眨了眨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你们在说什么?退出,为什么要退出?”
她看向那个身影,紧蹙眉头:
“传火者不会在任何时候放弃任何一位同袍,你遇到了什么危机大可说出来,就算秦薪解决不了,难道希望之火也解决不了吗?”
“......”
那个身影低着头,任凭数落却不说话。
方诗晴脸色一板,又看向秦薪:
“一个不说话就算了,你也变成哑巴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非要逼着人退出?
秦薪,传火者成立至今,可从来没有过什么退出机制,你确定你今天所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
一身重铠的秦薪靠坐在椅背上,指节连敲桌面,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说的。”
方诗晴一愣,随即脸色更加凝重,她转头过去,沉声道:“那就是你了,为什么要退出?”
那个身影本想笑笑,可看到方诗晴板着的脸色后,抿了抿嘴道:“我不适合戍城者了。”
“适合不适合大家都看在眼里,不是你自我否定就能下结论的。”
方诗晴怒其不争的抱臂而立,宛如教训学生的教导主任,她知道对待同袍不应如此,可这件事让她很是恼火,甚至心中都生出了一丝恐惧。
连最脆弱的时候都挺过来了,为什么在传火者越来越“好”的时候,队伍中却出现了分歧。
难道,传火的路就一定要充满坎坷吗?
不过放弃不是方诗晴的性格,她继续劝解道:
“就算你不适合戍城者,那筑城者呢,你完全可以转去筑城者。”
“可我跟筑城者理念不合。”
“?”
方诗晴呼吸一滞,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她撸起袖子眼看就要动手,那个身影被吓的后退一步,死死抿着嘴不肯“认错”道:
“本来就是呀,筑城者勇于开拓,我没有那个勇气。”
“那你说说戍城者重在坚守又怎么不适合你了?”
“是我不适合戍城者......”那个身影纠正了方诗晴的说法,而后又小声嘀咕道,“大家都在坚守美好,可我觉得这个世界只坚守美好是没......总之,恶念和邪欲从不会为美好让路,单纯的坚守不足以拯救这个世界!”
方诗晴气笑了,她没好气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蹙眉道:
“那你想如何?”
那个身影握了握拳,眼神变得坚定道:“我想肃清这些不是美好的东西,把它们统统扫进垃圾桶里去,他们不配享有美好,更不配在美好的余荫中活着。”
“你要以传火之名行对他人审判之事!?”
那个身影一昂头,决绝道:“我不会脏了传火者的名字,所以我决定,退出传火者。”
“驳回请求,当你选择征求我的意见时,你的决定就失去了效力。”
秦薪敲了敲桌面,为恍惚的方诗晴定了定神,也为这件事一锤定音。
“我是个黑心老板,现在缺人手,所以不会放你走的。
戍城者守善,筑城者求新,你既不想守善,也不想求新,那就改名叫破城者好了。
世界时刻在变,传火者也不能落后。
既然你想为这个世界剔一剔脓疮,那就放手去做,去试着打破这世界上不堪重负的旧墙吧。
传火者的手不是不沾血,而是不沾无谓的血。
但你要记得,永远不要再被欲望左右,也永远不要让自己手中那支名为‘善’的箭矢为你竖起‘恶’名。
今天的小会到此为止,各自忙去吧。
我会帮破城者重新寻找一位寻薪人,但在新的寻薪人到岗之前,你不能吸纳任何新的破城者。”
“可有一位......”
“我说了,你不能吸纳任何新的破城者。
如果他真的想要加入我们,不妨让他考虑考虑戍城者又或者是筑城者。”
秦薪的身影消失在大厅之中,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晴姐,我......”
“无论如何,你仍是我亲眼见证的美好之一,我相信你,也相信破城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