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广场,汇聚了将近十万人。
按道理来说,这么多人,哪怕一人压低着声音说话,也会相当嘈杂。
可现在,却诡异的安静。
许多人反复咀嚼吴逐春的话,消化里面所释放的信息。
很快,人们张大了嘴巴,心神大震。
“等等,老师?这个秦启德,居然是教导吴逐春的老师?”
“他不是说爱慕吴逐春,所以才上门提亲吗……这么说来,他……”
人们议论纷纷,关注的重点不在年纪。
因为在世家大族,别说是十二岁了,就算是二十四岁,三十六岁的年龄差都存在。
对于那些有钱人而言,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主要是双方的身份!
秦启德作为老师,看上了自己教导的学生。
这哪怕在李讲的前世,双方都成年的情况下,都容易遭人诟病,大众的接受度较低。
更别说,这桩婚姻之中,似乎还充斥着各种阴险的算计了。
这样巨大的信息量所带来的冲击,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许多人当场就懵了,站在原地发呆。
待反应过来后,不说所有人的观念都发生了转变,至少也产生了动摇。
有些人恍然大悟,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吴逐春能做出抛夫弃子的行为了。
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对这场婚姻就是抗拒的。
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她却如同一件商品,货物,被自己的亲姑姑以五两的价钱,打包卖给了自己的老师。
这样的现实谁能接受?
许多女子设身处地的代入其中,当即就怒了。
察觉到氛围的变化,秦启德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心中怒不可遏,当即喝道。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父母既然已经不在,那你的婚姻就理所当然由你的姑姑吴秀梅为你把持。”
秦启德厉色道,“一个妇道人家的意见有什么重要的?事实很清楚,你就是我秦家明媒正娶的儿媳!”
“而作为我秦家的儿媳,你确实做出了抛夫弃子的行为!”
一些人震惊,一些人沉默,一些人愤怒,一些人冷眼。
许多人面面相觑,但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话。
因为,在这个绝大多数家庭,还是父母媒人包办婚姻的时代中。
秦启德的话,还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
事实上,场上就有不少不满婚姻的女子在。
可她们是怎么做的?
埋怨丈夫,甚至憎恶丈夫也就罢了,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是像吴逐春般,丢下自己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一去不回,撒手不管的。
毕竟,千言万语,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面对秦启德的指控,吴逐春笑了,满眼的恨意,“我没想过顺其自然吗?我没想过顺其自然吗!”
吴逐春第一次情绪失控,红着眼睛,泪水夺眶,可她的表情却凶如夜叉,在那里嘶吼。
“可你的娘是怎么对我的?你是怎么对我的?”
吴逐春越来越激动,过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无法摆脱的阴影,在这一刻接连不断的浮现在脑海里。
“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只是骗不到姑娘与你结婚,所以你才要将我买进门,满足你那可悲的虚荣,服侍你那恶毒的母亲,顺便再为你添个大胖小子!”
“吴逐春,少在这里卖惨,事实就是我太惯着你了!”
秦启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暴跳如雷,指着吴逐春的鼻子大骂,
“相夫教子,孝敬婆婆乃是天经地义,为何全天下的女子都做得,独独你做不得?!”
“卖惨?卖惨?!”
吴逐春笑了,满脸的荒谬,眼角闪烁着泪光,豁然转身,面向身后数万名百姓。
“诸位!诸位!你们有试过怀不上胎,被捏着嘴巴,灌下由童子尿炮制而成的偏方药汤吗?”
“你们有尝过就因为给婆婆做的饭菜不合心意,寒冬腊月被拖到院子里一通好打,腿断了,却被拖着不去送医,最终沦为瘸子的愤怒与怨恨吗?”
“就算是这样,我依然要咽下委屈,去厨房里,为对方再做一次菜,而当时,我怀胎五月!”
“我每天醒来,都要面对一位会随时对我拳打脚踢的丈夫,一位无论怎么做,始终挑剔不满的婆婆!”
“我就问你们,这样的生活,你们谁能撑下去?若有,那太好了,秦家的儿媳位置正好空着,你刚好进去填补!”
人们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
这些事情,怎么你就没有提前说出来呢?
一群人心灵大震,开始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行事太冲动了。
那些扔向吴逐春的臭果鸡蛋,此刻就好像砸在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没有人想到,吴逐春这段不堪的过往中,随随便便的“抛夫弃子”四个字,背后便隐藏着这么大一段的故事。
许多人感觉胸口就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非常不好受。
哪怕是读书人,也在为之前的人云亦云而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是啊,你的心中有这么多的委屈与不满,所以,你才杀了你的姑姑还有你的姑父,是与不是?!”
秦启德厉声质问。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胆!”
大理寺卿腾然站起,怒发冲冠。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真面目被揭露的秦启德,要与吴逐春玉石俱焚!
大理寺卿脸色阴沉,拳头紧攥。
这可是一起轰动全国的案件,主角更是新科探花,身为大理寺卿的他,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他早就知道,吴逐春很有可能,确实杀了自己的姑姑姑父。
但是,这其中,却存在巨大的隐情。
大理寺卿心中天人交战。
老实说,他对吴逐春此人是有爱才之心的,毕竟殿试那天,文武百官都在,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若不把秦启德逼得穷途末路也就罢了,他还能看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对吴逐春网开一面。
可现在,足足十万人见证。
身为法家读书人的他,怎么能做到视若无睹?
这是对法律的挑衅啊!
恐怕连李讲都不行,必须要绳之以法。
否则法家圣道将动摇!
秦启德的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心在滴血,对李讲还是大理寺卿,都埋怨至极,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
“若你们愿意用法理之目断案,我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这么大的丑?”
“该死的李讲,该死的大理寺,该死的,该死的……”
“既然你们不愿意给我活路,那就让吴逐春这个贱人,陪我一块身败名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