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气氛肃穆而高效。
卫七七端坐上方，虽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像定海神针，让群龙无首的官员们找到了主心骨。
她处理事务条理清晰指令明确，每一条指令都带着对逝者的尊重和生者的体恤。
“还有其他问题吗？”
卫七七询问还没开口的人。
“卫娘子，下官是各部总司，想要求开放市场、衙门、城防以及盛天府。若期间出了事情没人管，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在其中作乱。与其让官员无事可做，让百姓没有约束，还不若早日开启，这样也能预防一些想趁机制造混乱的人。”
这话让卫七七沉思一会儿，见她没开口，那总司忍不住继续道：“民生运作起来，总能让他们找到以前的感觉……”
“总司大人，既如此就开放吧。”
卫七七打断他的话，“不过总司既然这么说，我也正好想到一些问题，今日大家都在，一并说了也挺好。”
“此战虽胜，却是惨胜。洛州城元气大伤，城防、军备、民心都需要恢复的时间。”
侍女在此刻奉上一盏茶，她将之拿在手上，“雷浩王这次惨败而归，难保他不会集结兵力席卷而来。而洛州城经此一役，虽声名大噪，城内却空虚至极。人心浮动也难保有人趁机而入。
当务之急，除了安抚民生、整顿军备外，更要肃清城内，加强警戒。”
“城门虽开，却要严加管控，所有可疑人员都要查，没有文书户籍的人也要备上文案，进出城的人，宁可疑错，不可错放！”
她声音清冽，不再似平常那般柔和。底下的人也都垂下头去，纷纷应道。
“另：宜州城来的将士会暂时驻扎在洛州城军营，都是自己人，将领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底下的兄弟最好不要摩擦生事。若有人趁此假公济私报仇，紊乱军心者，军法处置。”
“宣州来的将领们，也都一视同仁。他们之前是在各方势力之下盘活。可宣州城主程青以及少城主程飞跃乃李渊城主的兄弟和长辈，都是自己人，加上这次救援之功，都不可造次。”
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卫七七看着底下众人。
有半数都是从宜州城带来的老将，比如以河、牛超、邱虎判。还有半数她不太熟悉，恐怕是洛州城原本的官员。
“那个……董千户是否受伤？我一直没见到他……”
卫七七是明白九岚和董大之间的事情，想到九岚现在经历生死一线，而董大没有赶过来，可能已经受伤，无法行动。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有些眼眶已经红的低下头去。一直看着的他们的卫七七心一下子沉到最底。
“回卫娘子，董老大他……”
牛超站出来，他想回答卫娘子的话，可话一出口，眼泪先掉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刻别说是牛超，其他人也都红着眼垂下头，没有人对上卫七七震惊悲痛的眼神。
“邱虎判你说，牛超说的是否属实？”她只能点名，询问着这件事的真实程度。
“回卫娘子，是的。”
邱虎判回答道：“战役胜利后，九都督来到第三城墙，与董千户汇合。此时大家因为胜利，都有些松懈，就被人趁此机会，伤了董千户。”
“伤势过重，没等到医师来就已经……”
豆大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溢出来。
怪不得……
卫七七眼前有些发花，眩晕感让她忍不住闭上眼睛。
九岚在这场战役中失去了董大，也差点失去她的孩子。
九死一生才得了一线生机。
差点……差点连那孩子都保不住了。
手中的茶盏倏然从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被这声音一下子吓清醒，勉强开口：“董大如今安置在何处？”
牛超开口：“与咱们的弟兄们都在一起呢。”
卫七七沉默，良久后有些艰涩的开口，“尽量保存董大的尸体，等待九都督醒来。”
“董千户的一应事情，全权交由牛超负责。”
被点到的牛超抬头看向卫七七，却见这卫娘子脸色苍白的说道：“你们都是从鸡冠山上下来的弟兄，你们的悲痛在我之上。可现在不是大家沉湎的时候。”
“都做好自己的事情，别出了岔子，不重蹈覆辙才是对牺牲的人最大的安慰。”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去。
卫七七端坐在太师椅上，挺直的身形慢慢弯下去。
“七姨。”
程飞跃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卫七七抬头，看见蹲在跟前的程飞跃。
一晃数年，程飞跃看起来成熟很多，个子身材都比她走的时候还要高大。
“程飞跃。”
卫七七下意识调整的表情松懈下来，她看向程飞跃。
“长高了，也成熟了很多。”
程飞跃挠头：“七姨你还是一点都没变，还像当年那样漂亮。”
“你母亲呢？她好吗？”
卫七七问那个在宣城一直照拂她和李渊的女人，“当年一别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就这么分开。”
“七姨，身逢乱世，我们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见面的。母亲一直挂念着你，早在你在宜州的时候就听见你的消息，可一直……”
未尽的话道不尽的心酸。
这些年来，谁不是殚精竭虑出生入死的？
“等时局都稳定下来，我去拜访他们。”卫七七说道。
“七姨，李渊那小子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你要照顾好自己，你看看你手上的伤口都烂成这样了，也不让他们帮忙处理一下。”
“伤口一直溃烂下去，会高热致死的。”
程飞跃说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扯出一药箱，从里面扯出纱布和药草来。
“外面的医师顾不上，我找我们军队里的军医调制的，你现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你可万万不能倒下，你如果倒下的话，洛州城就没有主心骨了……”
程飞跃一如既往的絮叨话多，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再有陌生感。
卫七七有些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