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乙字营（下）
听到副官介绍自己，吕豚赶紧把手伸过去：“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这个红魔大人也没把这个土军官放在眼里，没有和吕豚握手，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又说：“吕营副，我有言在先。待会到了地方我便动手，在我施法之时，让你的士兵不可靠近我与我施法的目标三十丈之内，否则若有误伤，后果自负。”
吕豚还没听明白，副官赶紧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大人放心，我们会吩咐下去的。”
红魔大人哼了一声：“走吧，我赶时间，待会我先动手，完成了我的任务立刻就走，就不等你们了。”
副官急忙答应下来，红魔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的，后面则是一脸不爽的吕豚。
他看自己的副官似乎认得这个什么红魔大人，于是悄悄把副官拉过来问：“这个红魔大人到底是谁啊？”
副官有些诧异：“怎么，大人竟不认他？”
“我不认识他很奇怪吗？”吕豚对修行人本就没有兴趣，在他看来，修行人就和变戏法的差不多。
“此人是海家供奉的一位厉害的修行人，也是一个刺杀高手。因为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真名，所以自称药师红魔。可他除了修行术，搞起毒来更是厉害，在执行海家刺杀任务的修行人里，他的战绩是最高的。所以蜃城人私下都叫他‘毒师’。这人一身都是毒，因此我有些怕他。”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差点还和他握手了。”
吕豚看着自己的副官，有些奇怪：“我说，我看你小子挺能干的，又勤快，懂的也多。怎么当了这么多年兵，只是在这个守备营混了个副官呢？”
副官不好意思的笑笑：“唉，营副，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我可没你们这么有钱，买个官直接从营副干起。我一分钱没有，所以在军中足足熬了十一年，才做了个小小副官，总之真是羡慕你们啊。”
“原来如此…”吕豚没再说什么，骑马走了。一路上他都是一副没睡醒的状态，可偏偏骑在马上睡不着觉。吕豚只能继续诅咒着这次该死的任务。
和他不同的是，他手下这些士兵倒是十分兴奋。毕竟他们整天在城里闲逛，已经有些腻了，这次正好出城来散散心。更重要的是，对于大头兵来说，出来扫荡村庄，本身就是一次能够发财的肥差
自古以来，军队就是滋生贪污的重灾区。这些大头兵平日里的收入是很低的，虽说海家财大气粗，表面上对于军饷之类的开销是十分大方。可是架不住底下的贪污腐败。一个士兵的军饷经过层层克扣，到手已经所剩无几。虽然说维持基础的开销仍然问题不大，可是蜃城诱导消费割韭菜的能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再加上军营的士兵群体以离家的单身汉为主，平时生活缺少目标，喜欢需要通过消费来寻求乐趣，花钱大手大脚。所以这些大头兵平时都是负债极高，饥一顿饱一顿，有钱时花天酒地，穷疯了做出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也是习以为常。
而行军作战就恰巧是士兵寻求横财的机会之一。一来在战斗中搜刮的战利品归属部队士兵私有，是自古以来军队的潜规则甚至是明规则。二来作战期间士兵时刻与死亡为伴，压力巨大。为了转移矛盾，军官往往会以纵容士兵掳掠的方式来给士兵解压。确保士兵维持高昂的斗志。
因此，士兵作战，就是为了发财。这是古往今来，绝大部分的军队的主流思维。
当然了，指望蜃城乙字守备营这样的军队英勇作战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他们虽说没有胆子作战剿匪，但是用剿匪的名义借机敛财，祸害村庄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别的不说，单说挨家挨户搜索匪徒时，顺手抓农民家里几只鸡很正常吧？军爷们维护地方，十分辛苦，吃你几只鸡，你还有啥可说的？既然吃了鸡，再牵几只猪带回家里做纪念也说得过去吧？牵了猪，再‘拿’你点散碎银两就当劳军费了也不过份吧？要是作战时间长，军爷们晚上挨冷受冻，总得拆几件门板烤烤火吧？既然门板也没了，那你家里进个把小偷，丢点金银首饰传家宝啥的也在情理之中吧？
别误会，这可不是军爷们偷的，这是你们这里治安不好，要不然军爷们怎么会过来维护治安呢？以此类推，军爷们这么辛苦，你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总得出来招待招待吧？而且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就算是走丢了也是在所难免呢。要是你在家里毛手毛脚，打翻了油灯，失了火，人被烧死，房子里的大小财财物被烧光。虽然军爷们也十分悲痛，懊恼没有及时帮你灭火。可那也是你自己不小心作死，和军爷们可没啥关系。
古往今来的军队，大都是靠着如此多的“意外”来借机发财的。毕竟有一句话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军队到处，往往是硝烟千里，焦土遍地。害得百姓苦不堪言。
按照规矩，每次出征收获的战利品，军官能够拿到七成以上。可只要官兵们努努力，激发一下自身潜能的话，剩下的财产也足够让他们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胡吃海塞了。这就是守备队士兵们热衷于剿匪的原因了。尤其是这次，三百人打七个人，这明摆着就是上峰爱兵如子，给弟兄们争取过来的发财良机呀！
就是这样的心态，让乙字营这支守备队难得的爆发出了高昂的士气。在前往柳泉村的路上他们唱着走调的军歌，蝗虫过境一般稀稀拉拉的飘过大地，留下了一地的垃圾和脚印。
从蜃城到柳泉村，其实只需要走一个时辰。但就是这么点路，乙字营也弄得状况不断。刚出城没多久，就有人来向吕豚报告：
“营副，几个兄弟昨晚吃坏了，要去路边窜一下，您看…”
副官正要阻止，吕豚却头也懒得抬的摆摆手：“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
不一会，又有人过来：“驴哥，你看几个弟兄来的匆忙，还没吃早饭呢…”
“饭桶，快去吧！”
“驴子哥，哥几个看那边有几亩烟草地…这几天手气背，输光了，连烟钱都没着落呢…”
“吕大哥，这边…”
就这样，毫无带兵经验的吕豚在路上不断同意士兵们的告假。在大家一声声爱兵如子，用兵如神的马屁声中迷失了自我。结果还没走到柳泉村，这支仅仅三百人的队伍就掉队了二百多人。
副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看着身后这支一步三回头，犹如春游般的队伍徒劳叹气。
好在柳泉村终究不远，就在眼前了。
他于是向吕豚禀报：
“大人，快到了，咱们整个队吧？”
“行～”吕豚骑了一路的马，都快被颠散架了，有气无力的说。
经过短暂的休整，副官终于有机会清点一下人数，这下他可是哭笑不得。经过吕豚的不断纵容，他们身边的队伍还剩一百零一人，正好和昨天晚上一样。
“玛德，早知道还不如昨晚直接出发呢！”
吕豚缓了口气，也觉得这情况说不过去了，问道：“玛德，那帮人呢？”
“报告长官，刚才十几个人在路当中拉屎不埋，结果后边的队伍瞎了眼，至少三队人踩上去滑倒了，现在正在河边洗衣服呢！”
“哈哈哈哈哈！”吕豚笑得像是捡了钱：“哪呢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咳咳…”副官咳了两声，吕豚也觉得虽然很想去看，但现在终究不是个好时候。只好遗憾的又问：“还有呢？”
“报告长官，刚才几个弟兄发现一块烟草地，就想顺点烟叶子。结果越摘越多，现在快把人家一个屯子的地收光了！”
“这不是闲得慌吗？等打完仗，让那几个家伙去我家也把地里的庄稼给收了！还有呢？”
“驴哥，王富贵和蒋老六在路边吃饭不给钱，被几个乡下人给围了，好几个队的兄弟帮他们打群架去了！”
“对方多少人？咱们多少人？”
“大概十五六个吧，咱们至少去了八十号人！”
“那也够了…不是，我让他们来这村子打，他们是不是打错地方了？”
“没打错长官，让他们打完再过来！玛德佬子们在城里下馆子都不给钱，这帮乡巴佬还反了教了还！”
“说的也是…不对啊，都走了那我咋打仗啊？”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红魔终于坐不住了，虽然他对于蜃城守备队的情况也颇为熟悉，但像是乙字营这么烂的营，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于是他走过来不客气的说：“吕营副，看来你还需要一些时间。可在下却不愿等了。不如你我各行事吧！”
吕豚还不知道他走了过来，吓得一激灵。自从他听说红魔浑身都是毒以后，就看他膈应。既然他赶着要走，自己也说求之不得：“行行行，红魔大人你自便吧！”
白魔走上前去，吕豚和副官则谨遵他的嘱咐，带着部队离他三十丈远。
只见红魔站在山坡上，脚下就是柳泉村。只见他从怀里取出一颗猩红的透明珠子，抛向天空。那珠子却没有落地，而是慢慢升了起来。
“咦？”吕豚有些诧异：“这人挺有钱啊，随身带着这么大一颗夜明珠子。”
副官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弱智长官：“大人，这不是夜明珠，是修行人的法宝。”
“哦～我说呢，这人再有钱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夜明珠说扔就扔啊。”
红魔似乎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这一次他却没有选择无视，而是带着一丝骄傲的口吻说道：“这是我的得意之作‘赤练丸’。别看这东西只要小小的一丸，可毒性之强，就算一次毒死一千人也不足挂齿。”
“我靠。”吕豚偷偷又说：“这人名不虚传，简直就是老蛇长了四条腿，成精了！”
“大人小声点，这人耳朵挺尖。”
吕豚看了一会，只见那枚赤练丸随着红魔的手势滴溜溜转动不休。表面上逐渐发出阵阵红雾，随着流风，飘向柳泉村。
随着赤练丸越发明亮，红魔黑色的瞳孔也逐渐变得猩红无比。似乎是呼应赤练丸的施法一般，红魔的身体开始诡异的扭动起来，变得柔若无骨，摆出各式各样常人压根无法做到的姿势。
吕豚啧啧称奇：“什么毒师？我看这小子明明就是个药娃。你看看，这两只眼睛红成这样，分明是磕嗨了呀！”
他看到津津有味，忽然回头看向副官：“我咋觉得有点不对呢？”
“啥？”
“你想想，这个药娃刚才说这玩意能一口气毒死一千多号人。这下全飘到柳泉村去了，岂不是要把柳泉村的村民都给毒死吗？”
“还真是呢 这家伙真够狠的！”
“这可不行！”吕豚赶紧上前两步，忽然想起红魔剧毒无比的警告，又赶紧停下大喊：
“喂，那个什么魔来着？你这么干，整个柳泉村的人不都被你毒死了吗？”
副官也跟着叫道：“不错，村里的人都是海家领地的子民，怎能任意杀戮？”
红魔不耐烦的看了大呼小叫的两人一眼，右手一招，一张纸轻飘飘的落在吕豚边上。
吕豚正想捡起来看看，忽然想到这家伙浑身是毒的传说，赶紧推脱：
“佬子不识字，这写的是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