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动手将眼圈周围的污水尽量擦干，若没这样做，若不是提前闭上了眼睛，他怕是要眼瞎啊，都怪那个凌沉师父。
情绪不稳定，箫飒左右瞻望了多次，才见到他的船在哪儿，也多亏凌沉善意的招手作为提醒，也不知凌沉是什么时候从他的船跳到箫飒的船上的。
箫飒开启了穷追猛打模式，浮木离船不远，但他落水的水域离船有点距离，他只能拼尽全力往前自由泳了。
他并不介意凌沉坐在他的船上向他打招呼，因为这样的做法总有嘲谑依偎。
他就怕凌沉对他避而远之呢，如今没到中午他便落水，好好的衣服也像泡在泥水里洗了一夜。
那粪池般的恶臭真叫人作呕，落水是吉利项目的话，他就是开张大吉了。
箫飒秉持的理念和观点是，谁不让他好过，他也拒绝让步的，不用双倍赔偿，但他就是要那个人受点伤。
箭一般冲到船边的箫飒气势宏伟，凌沉也不顾忌他身上的脏污，伸出手要把他接回船上，他专注的神情箫飒瞅上去一点儿也不严谨认真，这是心照不宣的讽刺。
与污水充分接触的手，从对方的肩膀一直拉到手掌，这是箫飒的损人第一招，由此凌沉的两边衣袖都脏了。
凌沉又不笨，当然知道箫飒是存心报复，但他容忍下来了，在箫飒得寸进尺做出进一步过分的坏事之前既往不咎。
箫飒扒住凌沉的肘部，全身湿漉漉的，被他拖上船，上岸的过程里箫飒鬼扯说没劲了。
加上靴子里的水衣物里吸的水，足有两百斤的重物，就被凌沉赤裸裸地拖了上去，他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若是凌沉不情愿，险中求胜的箫飒有可能二次入水，好在为了维护自己的大气，他敢作敢当，把胡作非为的箫飒拉了上来。
凌沉忍气吞声的做法，保留了箫飒骄傲的火种，趁着凌沉累虚脱的时间，箫飒借机尽可能多的把脏水蹭到他身上。
箫飒坐起来时凌沉还瘫痪地坐在木船上，那力拔两百斤的几秒，要了他的老命了。
当箫飒故意原地旋转甩水时，他只能当天上下粪水，发威却没力气揍人。
“是不是你做法，将我拖入水中。”
箫飒用手指凌沉，打人他势在必行，他要和凌沉摊牌。
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师父，不帮人身怀绝技就算了，还做法来封闭人的道路，把人逼入绝路。
“这个锅我可不背，”凌沉不敢相信箫飒怎么能把自己落水的原因归结为他施法，“我一直躺着，你可有否看见我结印？”
“是没看见，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注意看你，谁知你暗地里使什么花招。”凌沉是强词夺理，箫飒也理直气壮，好似有呈堂证供为他撑腰，腰板挺直咯。
“呵呵，你不懂就不要装懂。”凌沉撇了撇嘴。“自己做不好，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凌沉的金瞳中，有熠熠生辉的光斑游曳，像太阳经过了树叶的罅隙，在他眼里投下斑驳而晶莹的光芒。
师父和徒弟的较量还在继续，上知学问题，下知砥砺。
“你懂你懂，就你懂，那你倒是说说我一开始站在浮木上就站得很稳当的，怎么我听你的话一低头就不稳了呢，你说说原因，我若是不服，那肯定就是你搞的鬼。”箫飒以退为进，逼人太甚。
“这……”凌沉的思考一时间陷入了卡顿的状态，他不知是否要把真相告诉箫飒，又或者编个谎话自圆其说，只有这样，他才能顾全大局。
“这什么这，你说不出来，我就把你推入水中，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下场呢就等着瞧吧！”
凌沉为难了，箫飒就幸灾乐祸，“解释就是掩饰，现在你停顿了，让我觉得你有种想撒谎的第六感，别怪我没说啊，你现在别想现场织帷幕把真相遮蔽……”
这个逻辑倒是处理得一点毛病也没有。
“我告诉你吧，不识水性的人，走在浮木上，就跟走在刀刃上是同样的感受，你虽然不是个旱鸭子，可是刚才你犯了个低级错误。”
凌沉开始老油条谆谆教诲模式，“也许你确实能在浮木上站稳，你有你自己的方法，你有自己的技巧，未必就不比我的管用，因此呢，你做的很好。”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河，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这些道理箫飒能理解过来，只是凌沉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他分明就没做什么，他怎么就说他做成了低级错误呢，那个低级错误又低级在哪儿错误在哪儿呢？
“慎终追远，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错误就错在你这个低头的动作，你掉下水属于你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凌沉拧了拧眉毛，好似一块湿毛巾，他要优雅地拧出水来。
“人站在不安定的地方，往往不会低头去看脚下，比如说站在悬崖的人，他一般不往下望，这是个什么道理呢，这叫自我欺骗，他可以把悬崖当做平地，而是也是这样做的吧，你把浮木当做宽敞的平地，你踏上去不会怎样，这样你就能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
箫飒认真地追忆了下他当时是否有这么想过，他发觉自己的确有把浮木当做普通的陆地，也就对这个随时有可能沉水的浮木，投以万分能支撑住他体重的雄心。
这个思想尤其是孤僻和简陋，他并没有真切的琢磨过，完全是从潜意识那儿捡漏来的，但这凌沉也太意识流了吧，难道他潜意识的想法他都能捉住吗？
他也快跑到真相面前了，以凌沉的分析走向，他很快就弄清他是什么意思了。
“你不低头，恐惧就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养料，就不会蔓延上你的心头，我这么说没错的？”
凌沉将脑袋调皮地一歪，问出了问题，也不等第二个人作答，他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有所不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不低头去瞧浮木，你就不受它骇人的待见，你低头去看它，你就会意识到，你是站在一块如履薄冰的浮木上，随时都会沉船，一旦你有这种负面的思想，这将笼统你的思想，这时你就危险了，你的身不由自主地发抖，你的身体响应你神经发出的危险信号，你的腿也跟着颤颤巍巍的，你就想站在云朵上找不到稳定点，所以你就落水了，这错误完全在你不在我，你那雕虫小技离神乎其技还远着呢，哪有人能一步登天的，我就诚心乐意把真谛传授给你的，欲速则不达。”
好像把心里话吐到了箫飒木讷的脸上了，凌沉心里一阵痛快，他扬眉吐气地说。
压不住一阵情感的奔放，天空是灰蒙蒙的，风也是灰色的，凉风把年轻和活力吹进凌沉的胸膛，他好似要欢呼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