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随着调研的越发深入,国棉厂的问题更多的暴露出来。
对于纺织业,李剑垚说不上多么熟悉,但是之前给老罗德姆投资的时候是看过详细的报告的。
老罗德姆破产前的工厂水平其实也比国棉厂这边要好得多。
工业水平落后的局面不是一语带过那样,而是直观的摆在了眼前,可以说是瑶瑶落后。
纺织工业面临的困局包括了万锭用工人数、吨纱耗电量、织机效率、百米布瑕疵等多重问题在有数据参考指标的问题上凸显。
而在另一条调查线上,比如管理层面,也算是触目惊心。
劳动工时、仓库管理、工伤处理、设备空饷、染化污染、户籍套利、电力供应黑洞等多重问题也逐渐被悄然的调查出来。
这部分的调研工作是交给了刘炜、李定远、夏雨、高小月他们几个,调查报告并不会当场填写,而是回来的时候填写,然后就被李剑垚藏了起来。
在现在的背景下,哪家企业也许都有很多的猫腻,但同时集中了这么多的,还真是少见。
四人坐在李剑垚的房间里,嘴唇咬的死死的。
“老师,这些问题。。。。”
“不是个例,不要声张,我们是学术性的调研,不是黑包公,这些事不归我们管。
问题可以被拆散来一一解决,但具体怎么做,不是我们的职责。
也许一年两年,也许十年八年,总会解决这些问题的,一家企业不会永远都靠输血活着,改革嘛,已经展开了,在市场经济体制下,盈利就能活下去,否则破产会是常态。
这种时候,人力带来的影响就不大了,市场自己有选择。
整理一下其他小组的报告吧,我们也该到了回去的时候。”
齐厂长单独宴请李剑垚,就在招待所的包间里。
“李教授啊,这几天我听厂办的同志说,同学们做起调研来真是一丝不苟,我是佩服你的这些学生的。
如果发现了什么可以改进的问题,一定要随时和我联系,跳出厂子这个范围,你们也许能看到我们平时看不到的问题呀。”
李剑垚是愿意相信老齐的,另外一条线的那些个问题相信他有的,有的则不知情,毕竟厂子大了,很多事情他没办法亲力亲为。
自己人都要走了,也没必要给人家添什么堵,所以回答还是很顾及他的面子。
“齐厂长,我还是得感谢一下,这几天同学们第一次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了国内纺织业老厂的工作流程和企业实力。
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李剑垚端起酒杯,一两左右的杯子被自己闷入口中。
讲道理,江城国棉厂在国内纺织业的排名上来看,哪一项都不是领先的,所以李剑垚实在说不出数一数二来,只好用老牌纺织厂来替代。
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投资也不会少,尤其是把现有的织机替换成喷气式织机的话,需要的花费就相当于9000万美刀左右的成本。
另外加上杂七杂八的清花联合机、全自动络筒机、染整生产线以及质量管控系统等多个层面,光设备更新的总投资就得超过一亿刀。
有这个钱,都建个宝钢了,而实际的年产值大概在1.2亿软妹币左右的规模,按此时的汇率,基本上等于一年白干。
问题是,工人工资要发,上缴的利润要给,原料采购的钱不能拖,电力改造、污水处理、除尘改造以及先进设备带来的自动化替代员工而产生的员工安置等多重问题,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的。
“齐厂长,田野调查嘛,就是学术性的问题多了些,实际上可能根本无法解决厂子的各种问题。
同学们只待了几天,问了些问题,对于这么复杂的一个厂的运营那是管中窥豹。
回去后,我会把同学们分组调研的结果总结起来,最终再汇总成一个调研报告。
总结出来的也不一定有什么指导性意义,不过我会邮寄给您一份,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话李剑垚说的算是谦虚又谨慎,意思是你们的烂摊子老子不关注,也不会给你捅开,相信今天老齐叫自己吃饭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至于说员工安置以及合并二厂、三厂带来的退休金的问题,之前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阐明了。
如果老齐能在大会上提议相对公平,那李剑垚也算他是一条汉子,在国棉厂面临改革的时候,只要他来找,自己也不是不能帮他一手。
但估计他也想不到李剑垚有这个能力和渠道。
“我个人来说,还是希望上面也好,科研院所也好,多来调研的,至少证明我们厂还是比较受关注的。
实话说,我们那些个去京城学习的厂子,都是行业里过的不太好的,上面也是想敲打敲打。
这不回来没多久就要做合并二厂和三厂的方案,我们现在在职的就6000多,合并了之后直接突破一万人,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饭碗才是第一位的。
我也知道厂里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可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困难重重。
我一把老骨头了,看到这么多年轻的孩子们认真向上,倒也想为厂子再拼一把。
回去我就写报告,无论外汇批多少,批还是不批,最起码我自己做了。
说实话那些个设备,有的都快赶上我的工龄了,早该换了!”
“有您这样想着厂子,想着工人的领导,国棉厂败不了!”
李剑垚提起酒杯,又跟老齐喝了一口。
至于申请也好,提案也罢,现在提通过的几率并不高。
所以李剑垚也不好顺着他的话说些什么,自己只调查,管不了别的,这就不单纯是钱的事。
“你们回程的火车票我让厂办的同志买好了,不愧是京大,两个车厢120多张铺位,铁路说给办就办了。”
“多谢齐厂长了,主要是您有这个面子,票钱我得给你,可不能推辞!”
李剑垚自然不会傻到跟他说在京城
“迎来送往,这都是应该的。”
“可别,我们是有预算的,这钱不能让您这边掏,回去我对不上账了,热闹可就大了。”
车票往返的价格都是一样的,李剑垚写了张支票给老齐。
至于他怎么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
第二天,一行人再度登上火车。
连着名的黄鹤楼也没去看看,因为这时候这时候根本就没有古楼了,从80年开始立项,到85年才复建以后看到的那个黄鹤楼。
所以书里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只在有楼的时候才能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