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点东西再去。”沈北岐道，“不然，你会没力气。”
不等姜璃回答，缪羽便插话道，“那边一条街几乎全是卖吃食的，咱们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总吃客栈里那些饭菜，都吃腻了。”
沈北岐看着姜璃，询问她的意思。
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自然也想尝一下当地的美食。
她微微抿唇，拽住他的衣袖轻摇两下，“我也想去看一看，有没有自己爱吃的，可以吗？”
他其实不太愿意。
她如今的身体状况，连多吃两口粥都困难，根本无法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她那满眼期待的样子，最终还是软下心来。
“好，依你。”
姜璃莞尔一笑。
到了客栈，沈北岐依旧率先向小二要了一碗粥。
亲眼看着姜璃吃下半碗，才带着她和缪羽一同出门。
“今日感觉，身体似乎有了些许力气。”
沈北岐牵着她，两人并肩在人潮涌动的街市中缓行。
明亮温暖的灯光如绒，映照在她脸颊上，稍稍掩盖了她的苍白与倦意。
“莫非是我快要痊愈了？”
她摸着自己清瘦的脸，笑眯眯看向身侧挺拔如竹的俊美青年。
沈北岐睫毛颤了一下，笑道，“没错。”
她笑得更加灿烂，指尖朝前方举起，“你瞧那盏花灯。”
沈北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盏鲤鱼灯，鱼头圆润饱满，腹中的火光将整个身躯映照得金黄，鱼尾则被涂染成红色。
他收回视线，“你喜欢那盏灯？”
姜璃凝视他片刻，眸底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失落，被他精准捕捉到。
沈北岐疑惑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笑着摇摇头，“我已经有一盏鲤鱼灯，跟这个样子差不多。”
缪羽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一把拉住姜璃，“你跟我去逛逛，老是跟着他有什么趣！”
两人如鱼儿般，在行人的间隙中灵活穿梭。
沈北岐视线始终落在姜璃身上，与她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他看着她们时而停在发饰摊前，手持各种发簪在彼此头上比比划划。
时而停在一家卖各种面具的摊贩前，左瞧瞧右看看。
最后，停在一家卖糕点的小摊前。
各式精致的糕点铺陈在碧绿的芭蕉叶上，香甜诱人。
缪羽觉得这些小玩意可比那些劳什子发簪要好看的多，关键是还好吃！
她吞吞口水，豪爽地大手一挥，“每样都来一块！那个男人付钱！”
小贩是名四十多岁的妇人，头上包着深灰色格子方巾，脸上始终挂着可亲的笑意。
她朝着缪羽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是一位身形颀长，又极为俊朗的青年。
见他们的装扮，便知是外乡人。
妇人当即多送了几块给缪羽。
还递给姜璃一块洁白如雪的糕点，让她尝一尝。
“嗯，美味，香甜极了。”缪羽口中嚼着米糕，口齿不清底朝妇人竖起大拇指。
姜璃低头轻咬一口手中糕点，入口却尽是苦涩，尝不出一丝甜味来。
捏着糕点的指尖有些泛白，她抬起头，对妇人笑笑，“很好吃，多谢。”
沈北岐走近，掏出银子递给摊主，随后似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
之前在江都城，她最喜欢吃品香斋的白玉糕。
每隔几天，他总会特意去品香斋，往回给她带上一份。
当时他还觉得奇怪，总是吃这一样，也吃不腻么？
此刻在她手中的糕点，和白玉糕看上去类似，也是那般松软香甜。
可她却只咬了小小一口，便不愿再吃了。
“给我尝尝。”
他接过她手中的糕点，放在嘴里轻咬一口，便皱起眉头，在她耳畔声音极低地说道，“我觉得不好吃，太甜了。”
姜璃赞同道，“嗯，我觉得也是。”
缪羽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塞到沈北岐手中，后者沉着脸甩出一记眼刀，直接被她无视。
男人不就是用来拎东西的么？
反正她和姜璃是好朋友，姜璃以后要是想使唤萧文淙来拎东西，她肯定不会介意。
姜璃不知道缪羽如今心中是什么想法。
若是知道，定要被惊掉下巴。
使唤如今的南吴新帝来为她拎东西，想想都觉得恐怖。
两人又往前逛了片刻，在一座木头搭成的花灯高塔前停下脚步。
这花灯塔足足有三层楼高，每层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有兔子、孔雀、金龙等。
姜璃站在花灯前，仰头望着上首的花灯。
忽而有风吹来。
花灯随风摆动，灯影交错中，沈北岐有一瞬间的恍惚。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暗了下来。
只有始终在他眼中的姑娘，与多年前的十一岁少女重叠交合。
那一年上元节，江都城亮如白昼，灯彩交织。
当时她和沈芷嫣大病初愈不久，母亲不允许她们俩出门凑热闹。
沈北岐本来打算自己出门，见着她抿着嘴唇，一副委屈无措的样子，就将她也带了出来。
每一年的上元节，几乎满城的人都聚在主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注意到她没有跟上来，沈北岐蓦地回头，在人群中寻了片刻，终于看到了她。
少女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站在花灯下驻足不前。
小小的脑袋微微仰起，始终盯着其中一盏花灯。
他自人群中挤到她身侧。
因着病了一场，她原本就瘦小的身体愈发孱弱。
个子也不怎么见长，进沈府两年多了，个头还是只到他腰间。
她看得入神，沈北岐便问道，“小阿璃，想要一盏灯笼玩玩吗？”
“可以吗？”少女转过头来，清澈的鹿眸中映着五彩的灯火。
“当然可以，想要哪个都可以。”
“我想要那一个。”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少年抬头望去，那是一盏红黄相间的鲤鱼花灯。
他立刻叫来老板，询问那盏花灯的价钱。
老板摆摆手，笑道，“小公子，这灯笼可不卖，只要您能猜对灯笼下对应的灯谜，就可以拿走。”
“好！”少年信心满满地问道，“灯谜是什么？”
“心上有山，打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