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因果’来定义我,那我就斩断你所谓的‘因果’。”
他缓缓举起手。
“我在此,定义一个‘无因之果’。”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托举着什么无形而沉重的东西。
“有一个‘结果’,它不需要任何‘原因’就能成立。”
“这个结果就是……”
“——你输了。”
当“你输了”这三个字被说出口的瞬间。
一种比维度崩塌、比物理常数紊乱更加恐怖、更加无法理解的现象发生了。
那个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理性的黑色正十二面体,它的几何光芒……紊乱了。
组成它表面的完美线条开始扭曲、变形、彼此冲突,像是最优秀的程序员写出的代码里,被注入了一个最荒谬、最无解的病毒。
“错误……检测到逻辑奇点……无法解析……”
“‘失败’的定义被强行赋予……但‘失败’的前提条件‘对抗’并未完全成立……因果链断裂……”
逻辑之主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类似“卡顿”的现象。
它无法理解。
在它的计算中,它并未战败。楚然明明已经被“绝对因果律”锁定,处于被抹杀的边缘。
“胜利”或“失败”,都应该是对抗之后产生的结果。
但楚然,却直接跳过了所有的过程,直接定义了一个“你输了”的“结果”,并将这个结果像一个补丁一样,强行打在了逻辑之主的“系统”上。
这是一个没有“原因”的“果”。
这是对逻辑之主存在根基的、最彻底的亵渎。
轰隆!
黑色正十二面体剧烈震颤,它周围那些破碎的维度裂缝开始变得更加狂暴,无数世界的残骸被喷涌出来,又被卷入更深层的虚空。
法则的对撞,已经超出了这个宇宙所能承受的极限。
楚然的身影,在风暴中重新变得清晰。他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下“不讲道理”,对他自身的消耗也极为巨大。
他看着那个陷入自我逻辑悖论中、不断闪烁的黑色怪物,缓缓开口。
“你看,宇宙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总会允许一些不讲道理的事情发生。”
“生命是这样,感情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黑色正十二面体停止了无效的计算。它所有的光芒都收敛了,重新变回那个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色几何体。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仿佛在进行一种更高层面的思考。
良久。
它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楚然和楚天逸的脑海中响起。
但这一次,它陈述的内容,却让楚天逸的灵魂都为之冻结。
“分析完成。”
“威胁等级评估修正。目标‘楚然’,已超出‘格式化’处理范畴。”
“重新归类。”
“主体:混沌。属性:初始变量。特征:具备自我迭代与逻辑反制能力。”
“最终命名……”
逻辑之主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在数据库中寻找一个最精确的词汇。
“样本编号000,‘错误’。”
“……最完美的错误样本。”
话音落下,那个黑色的正十二面体没有再做任何攻击,也没有任何预兆,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它来,是因为检测到了一个“错误”。
它走,是因为它对这个“错误”完成了初步的分析和归类。
它不是来战斗的,它是来……做研究的。
随着它的离去,那些疯狂崩塌的维度裂缝开始缓缓愈合,被抽离的概念和被扭曲的物理规则,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慢慢抚平。
世界,正在“自我修复”。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一片死寂。
楚然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出现裂痕的眼镜。
楚天逸呆呆地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大脑中反复回响着逻辑之主最后的那句话。
最完美的错误样本。
这句话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恨,只有一种……像是研究员看待小白鼠一样的、冰冷到极致的审视和……欣赏?
他一直以为,父亲和逻辑之主的战争,是光明与黑暗、自由与奴役的史诗对决。
直到此刻,他才惊悚地发现,自己可能错得离谱。
这更像是一场……程序员和史上最强bUG之间的攻防战。
而他的父亲,那个他一直试图理解、试图摆脱其阴影的男人,就是那个bUG。
一个完美到让系统本身都感到棘手,甚至产生“研究价值”的……错误。
那他呢?
作为这个“错误”的儿子,作为被精心培养出来的“混沌之子”,他又算是什么?
一个子程序?
一个……为了对抗系统,由bUG亲手写出来的……另一个bUG?
楚天逸看着父亲那依旧平静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陌生。他发现,自己对父亲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个恐怖的敌人。
死寂。
仿佛宇宙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风都停止了呜咽。
楚天逸的目光死死钉在父亲的背影上。那个背影他看了二十年,熟悉到闭上眼都能描摹出每一个线条。但此刻,它却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吞噬了他所有关于“父亲”这个词汇的理解。
“错误……”
楚天逸的嘴唇翕动,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
“最完美的……错误样本?”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的废墟上呼唤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名字。
楚然没有回头。
他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裂开一道缝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依旧深邃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字面意思。”他回答,声音平淡如水,“一个系统无法按预设流程处理,也无法删除的变量。它存在本身,就是对系统规则的否定。”
楚天逸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向前一步,脚下的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那是什么?!那刚才那个……‘逻辑之主’,它是什么?!”他几乎是在咆哮,用尽全身力气,想从父亲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撬开一丝缝隙,窥探那该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