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靠近，身上的香气清清浅浅，与裴应衍身上带着极强侵略性的沉香不同。
与谢如殃身上浸染的药末冷香也不同，更是与小皇帝身上馥郁的龙涎不一样。
少了冷意与雍容，多了几分清冽，像是高山流水往下缓缓倾泄。
可沈晚姝没有半分心动之意。
她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裴应衍因为疼痛而隐忍的画面，还有她额头留下的微末伤口。
她瞧他片刻，几秒后，才轻声道：“江鹤雪，本宫于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什么样的喜欢，才会让你毫不犹豫算计本宫。
因为你知道本宫也在算计你吗？
她步伐没停，周围跟着的士兵充当未闻，许沉禾依旧跟在公主身边，时不时扶她一下，却认真打量了江鹤雪几眼。
论知晓江鹤雪对沈晚姝的心，许沉禾认为她知晓几分。
江鹤雪从前便为了公主铤而走险布局，愿意与自己晓之以理交谈，等等她也知晓做了许多。
许沉禾知晓他心中有公主。
但许沉禾也知道，江鹤雪确实实打实用沈晚姝算计了裴应衍。
就是因为太过了解劲敌，江鹤雪知晓裴应衍绝对不会让沈晚姝暴露在危险下，才会让裴应衍受重伤。
他或许没有想过，沈晚姝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后会如何，他总是以为可以掌握一切。
小姑娘的心思，岂能全用算计的。
许沉禾自认为有一个为自己豁出生命的男人，她也做不到心狠。
只是裴应衍的手段太过执拗，这样并不能让公主对他心生爱慕。
思来想去，在皇宫辗转沉浮的男人都太危险了，都不适合沈晚姝。
而听到沈晚姝的话，青年眨了眨眼，向来温润从容的神色有几分怔松。
“殿下于微臣......”
江鹤雪望着她，周围灯火幽幽，空气中还有着细微的血腥味。
公主的碎发在风中凌乱，却不显狼狈。
外袍逶迤，那双晶亮的瞳眸在夜色中好似直击他的内心。
“微臣心悦公主，微臣想保护公主，这个答案公主满意吗？”
他的嗓音放低了几分，双眸如同泛着莹润的玉石，对着少女微微一笑，轻声说着。
这都是假象。
沈晚姝不会忘记她和陆宁絮被逼差点跳车，裴应衍双腿为她断裂。
可裴应衍出事到现在，从来没有拿双腿之伤要挟过她，用这个绑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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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跟随江鹤雪等人跑到宫道骑上马，沈晚姝都没有给出回应。
她只是翩然一笑，嘴角挂着几分苦笑，眸似含着凄怯，分明是盛夏，却好像四肢都寒冷透骨。
而再往前，沈晚姝就听闻了凌乱的脚步，嗅到沉重的腥味。
她双腿夹紧马肚，身后还坐着许沉禾，怕她摔下，扶着缰绳，嗓音很低，带着关怀，“晚姝不用紧张，我会骑马，很快就能出宫了。”
沈晚姝轻嗯一声，却眼神一眯，轻声：“许皇......沉禾，前面是不是杨将军？”
健硕宽大还穿着盔甲的身影太明显，想不注意到都难。
此时的他正一手拿着盾，抵挡着从天而降的箭刃，一边用剑打开箭。
许沉禾眉目一沉，直觉不妙，抿唇说道：“晚姝，我们得绕路，杨驰野在，裴应衍也在，前方很危险。”
沈晚姝眯眼，身躯微往前，手收紧：“不，直冲，不要绕路。”
裴应衍不会在这个时候拦住她，因为打起来，一定会伤到她。
除非裴应衍也并不关心得到她的时候是死是活。
她要看看裴应衍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沈晚姝知道自己这样有几分任性，她不该这样，但——
她想赌一把，就最后一次。
沈晚姝垂睫，面色淡定，抿着唇瓣。
手中的缰绳被掌握了主权，许沉禾眼中有讶然，“晚姝，前方有危险......”
侧方江鹤雪也骑着马，眉目微敛，喉结滚了滚，神色黯淡。
他没有出声阻止公主，只是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前方箭雨纷纷，许多侍卫都被射中倒下，沈晚姝眯眼，看到杨驰野脖子上，盔甲上全是鲜血，似极为疲惫，握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忽然大喊：“将军！”
江鹤雪侧头凝着她。
原本神色略微松弛涣散的男人立刻回过神，身形一颤，听到这熟悉又娇俏的嗓音，只觉得脑袋一片清明。
他抬头，发现少女正纵马而来，脸上带着决绝，墨发早已松散凌乱，眼尾上挑，红唇轻翘弧度。
杨驰野眨着锋眸，侧脸还有干涸的血迹，俊朗粗蛮的面庞轮廓深邃，那双眸显露惊讶。
下一刻，沈晚姝直接跳下马，惊得杨驰野直接丢了剑，直接抬手臂去接。
“公主小心有箭！”
杨驰野揽住她的腰，一边用手遮掩她的后脑勺，惧怕箭伤了她。
沈晚姝不顾这些，扯着男人的手臂，便往宫门口走，“杨将军，跟本宫一起走。”
这也惊讶了其他的士兵侍卫，也刺痛了不远处殿楼门口的男人双眼。
“不要再放箭，不许伤害公主。”
裴应衍攥紧拳头，见到二人相拥，脸色刹那阴沉可怖，嗓音染上了阴翳，却依旧没有下死手。
他只是冷笑一声，自言自语般：“晚姝，你好狠的心。”
果真没有心。
他的公主永远那么肆意果敢，敢跳马，敢在箭雨纷纷之际冲进去以身挡之。
她这是赌他不敢鱼死网破。
他的公主真是赌对了,他确实不敢，恨不得把公主捧在手心，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箭射过去。
而怀中带着沈晚姝，杨驰野怕伤害到她，又怕保护不好她，挪动的动作就十分缓慢。
“公主，你有没有伤到哪？”
杨驰野不敢抱的太紧，只敢以臣子之礼护着少女，虚虚扶着。
沈晚姝倒是不在乎这个，她观箭雨停了，知晓裴应衍一定不会再想和杨驰野打斗。
侧身时，沈晚姝却与骑在马背上的江鹤雪对上视线，那双眼神十分忧伤，透着几分了然，抿唇轻笑，看着她。
但沈晚姝知道他心中一定有几分遗憾。
遗憾杨驰野这么好的背锅侠被救了。
“殿下，事不宜迟，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