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多年前,在康明的服装厂里,简潼还记得,自己总是跟在母亲身后帮她推箱子。一箱子布料从库房里推出来,一箱子成衣再从操作间推进另一边的库房,那时候的日薪是18块。但是母亲每天工作9小时不停歇,连中午饭都是抽空塞上一口,下了班还要去做别的工作,即便这样一天也就最多30块。可供养两个孩子上学吃喝这点钱是捉襟见肘的。尽管如此,母亲也从未开口向身边的朋友借过钱。直到那一年母亲去世姐姐出了车祸,她自己因为不满18岁无法贷款,才不得已去求助了自己的亲戚。可是呢?人都说救急不救穷,何况是她那样的无底洞?
“你想要借多少钱?”思绪拉回眼前,简潼按灭了手上的烟。
“不多,20万。”何夕兴高采烈的,以为这事有戏。
“可以,我发你一份制式借条,你写好后盖上手印拿给我,秒到账。”简潼拿出手机,正准备发借条。
“还要借条?”何夕一下子变了脸。
“那不然呢?”简潼无语。
“都是同学,还要什么借条啊?再说你有那么多钱,随便一张银行卡的一天的利息都不止这么多了吧?你看看你身上这套钻石首饰,在康明都能买套大别墅了,还在乎这点钱?”何夕说得可真轻松。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20万?”简潼听明白了,这哪是借?这是要!
“也不是,我这几年手头紧,等过几年我缓过来了肯定会还给你的。”
“那意思是这期间我既不能催也不能问,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
“看你说的,我有我还能不给你?”
“也可以,但是我需要有个担保人,这样你想过几年还就几年,也不收你利息。”
“行啊,谁?”
“你把夏洁叫过来,刚好她是警察,有警察给你担保,我立刻给你转账。”
“好,我去叫。”
看着何夕那个兴奋劲儿,仿佛20万已经到手了。简潼真是无语至极,从高中毕业到现在没说过话,在群里连个问候都没有,怎么好意思舔着脸来借钱,噢不是,要钱的?
不一会儿,何夕果然拉着夏洁过来,夏洁不明所以,刚坐下何夕就开了口:“那个,夏洁呀,是这样,我想问简潼借20万块钱,简潼说也不用写借条,只要有你这个人民警察担保,她立刻就给我转账 。”
“什么?”夏洁看了简潼一眼,简潼冲她使了个眼色。
“你能给我担保不?”何夕追问。
“那你借这20万打算拿什么抵押?”夏洁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说白了,何夕就是想白嫖。
“还要抵押?借条都不要还要什么抵押?都是同学你这么说多伤感情。”何夕不悦。
“既没有借条又没有抵押,你这是要钱啊?”
“你说话能不能思考一下?我就是手头紧想找简潼帮个忙而已,等有钱了自然会还她,怎么是要呢?”
“你还知道说话要思考啊?你这不就是赤裸裸地索要吗?怎么?简潼欠你还是该你的?”
“夏洁!是简潼说有你担保就可以把钱借给我的,不信你问她。”何夕又把话语权推给简潼。
“对,你不想写借条,所以我需要有人给你担保,那至于担保人有什么条件就不归我管了。”简潼跟夏洁对视一笑,俩人在这踢皮球逗何夕玩儿。
“你就给个准话,你借还是不借?”何夕也急了。
“我说了只要有人担保我就借。”
“那好,夏洁,你给不给我担保?”何夕又问夏洁。
“可以,只要你有抵押物我就给你担保。”夏洁也装作懵懂不知,咬死了这一点。
“你,你们耍我是吧?”何夕站起身气急败坏的。
“不是你先开玩笑的吗?”简潼也站起身变了脸,笑意全数退去,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显现出来,何夕顿时就怂了。
“简潼,算了,别跟她计较。”夏洁也起了身,拍拍简潼的肩说道。
“好,看在夏洁帮你说情的份上,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要记住,我如今所拥有的东西跟你无关,你要肖想,就去想别人口袋里的钱。”
“简潼,人这一辈子也不好说的,你看看你上高中那会儿是什么样子?一年到头捡你姐姐的旧衣服穿,后来毕业了去了【理衡】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两年好日子就死了老公和婆婆,现在傍上个华侨大佬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人不可能永远年轻,但是永远有年轻人,你就等着过几年人老珠黄被人家扫地出门吧,看你还得意什么?”何夕抄着两只手,也算是跟简潼撕破了脸。
“何夕!你说话别太过分!”夏洁冲上前去,差点扇了何夕一个耳光。
“算了,夏洁。”简潼拉住她上前,直视着何夕一步步逼近:“是,我是个穷学生出身,走到今天也都是运气,人也不会一辈子都走运气,但你呢?30过了吧?还在同学聚会上借钱,家里过着手心朝上的日子吧?柴米油盐都要多跑几家超市每天算着块二八毛的账,你还好意思来说我?我已经家财万贯了,后半辈子就是躺在家里胡吃海喝都够我挥霍的,即便我被人扫地出门,我还有20多家律所,你有什么?”简潼是真生气了,她无法想象曾经至少是朝夕相处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这副嘴脸?
“简潼,你别得意太早!”何夕慢慢往后退,多少还是有点怕的,这里毕竟是人家丈夫的酒店,要是得罪狠了,说不定要被丢出去。
“那至少我还得意过,你呢?”
“好,我不跟你争,算我没说。”何夕气急败坏地转身,坐回了餐桌自己的位子上。
“别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当。”夏洁拉着简潼劝慰,她看得出简潼对有些话是在意的。
“嗐,你说我们,成天都在跟这种人打交道,偏偏每次遇到这些人的时候还是不淡定。”简潼笑着拍拍夏洁的手,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
“可不是,比这更过分的我们都见过,可唯独自己身边出现这样的人,还是会生气的。不过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不是你这个层次的人。”
“听你这么说我就不跟她计较了,她确实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好了,去看看他们吃完没有,等下我们上去唱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