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刚刚泛白,街市上就已经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郑府外,小厮已经套好马车。
郑自序穿着朝服,身后跟着他的三儿子郑成睿。
马车出了巷子,朝东华门驶过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马车走走停停,过了一刻钟也才离开不过半里路。
郑自序端着,眉头紧锁,额间已然皱成川字。
看出郑自序脸上的不耐烦,郑成睿掀开车帘问马夫,“怎么回事?走的这么慢,到皇宫天都黑了!”
前面的马夫立刻赔不是,“老爷、少爷恕罪,实在是街上游行的人实在太多,马车走不动啊!”
郑成睿眉头也不自觉皱起,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大街上,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八个有一辆红梨花木马车,马车上悬挂的正是姜家的商行的旗子。
郑成睿心头一紧,冷声问马夫,去问问前面是何人,为何有这么多人跟着。
马夫领了命令,就下去大厅,没一会儿就回来禀报。
“回少爷,前面是姜家小姐姜妍的马车,她要出家为尼,现在正绕皇城一圈祈福,会随机洒善缘,所以才那么多人跟着。”
“什么!”
父子两个一起问出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郑成睿梗着脖子质问马夫,“你刚说什么?姜家小姐要出家为尼?!”
“是,听人说,姜小姐昨日落水后,昏迷中得到佛祖指点,醒后就要出家为尼。”
郑自序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
任皇帝和郑家再怎么逼迫,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娶佛门中人。
郑成睿肩膀垮下来,丧着脸看向他父亲,“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就算了,儿子总不能娶个尼姑吧!”
郑自序帮苏珩做了那么多事,把柄都在苏珩手上,时时刻刻都受他威胁。如果能搭上姜家,将来若是出什么事,姜富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姜妍跟着出事。
赐婚圣旨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
“把车厢卸下来,为父要骑马进宫!”
郑成睿看着他的父亲,脸色由惊讶变成惶恐,一向对任何人都温和的父亲,现在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是他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别的话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郑成睿憋着气走出马车,和马夫一起开始拆卸起来。
马车厢很快就卸下来了,郑自序骑上马沉声吩咐儿子,“你去定国公府,将此事告诉苏相,他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没再停留,直接骑着马消失在人流中。
郑成睿一刻不敢耽误,跑回府中重新牵马。
*
郑自序到了勤政殿外,在外守着的内侍行礼后道:“郑大人稍等,户部尚书姜大人和工部尚书冯大人正在里面议事,容奴才通报。”
一听此话,郑自序眉头骤然紧锁,急声问:“他们是何时来的?”
“约么有一炷香了吧。”
郑自序心中瞬间一紧,生出不好的预感,却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对内侍道:“劳烦公公速去通报。”
门口的内侍也不敢耽误,立刻进去通报。
不消片刻,姜富笑着和工部尚书冯知年一起笑呵呵的从勤政殿出来,看到郑自序,姜富笑着同他打招呼,“郑大人真是好官,这么早就来同陛下议事!”
郑自序换上一贯的笑脸,试探问:“姜大人和冯大人更早,不知二位这么早进宫有什么事?”
嘴角两撇八字胡随着嘴角的扬起抖动,两只眼睛笑的弯起,看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姜富挺爽朗一笑说:“惭愧,我半公半私。”
一旁头发花白的冯知年听他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姜大人切莫妄自菲薄,在我看来,你就是心怀百姓之人。”
“冯大人过奖。”姜富谦虚拱手。
冯知年此人,为人处世相当死板,可以说把大公无私做到了极致,能得到他这样高评价的人,整个朝廷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按说他这样平日很得罪人,偏偏他这人办事极为认真,效率又高,朝中没人能找出他一点错漏。
故而大臣除了公事,大家都对他能避则避,他也不屑和朝臣私下往来,连皇帝都对他能避则避。
今日,他怎么和姜富一起?还对他如此称赞?还有姜妍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自序试探问:“不知姜大人做了何事,竟然能得到冯大人如此高评价?”
“此事还未落实,不宜声张,不过……”姜富转过身来,朝他笑的意味深长,“郑大人下次有急事,还需更早些才行,不然就会像今日这样,只能被动排队等候。”
“郑大人快进去吧,莫要误了大事。”
说完,昂首挺胸,笑着和冯知年一起朝宫外走去。
不管今日计划能不能成,郑自序都要见皇帝,他要弄清楚姜富究竟做了什么。
*
郑自序行礼,皇帝看起来心情颇好,随意挥了挥手,让他平身。
他装作不知,对皇帝道:“陛下,臣今日前来,是想求陛下给臣一个恩典。”
“恩典?”
郑自序一脸真诚的拱手行礼,“是。臣的儿子昨日同太子殿下一起去参加姜大人千金的及笄宴,没想到姜小姐不慎落水,吾儿成睿恰好救下姜小姐。两人如此亲密接触,姜小姐清白已毁。臣的儿子虽是为了救人,但对姜小姐也心生爱慕,想娶姜姑娘为妻。为了平息舆论,还想请陛下赐婚。对外只说两人早有婚约,流言便会自动平息。”
皇帝忍俊不禁呵呵笑出来,“郑爱卿,你进宫来之前没去街上看看?”
郑自序当然看了,却表现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皇帝继续道:“姜府说,姜家小姐昨日落水后陷入昏迷,期间忽有所感,得观音指点,说她落水是命中一劫,需得为丧生水中之人念经超度,才能平安度过此劫。姜家小姐今日就动身前往城外青云庵,为江南丧生水中的百姓超度。姜富为了帮她女儿度过此劫,也愿意捐出半副身家替江南活着的百姓重建屋舍。”
“陛下同意了?”郑自序看向皇帝,心底还留着一丝希望。
皇帝回答的干脆,“自然。为百姓重建屋舍本就耗费巨大,国库紧张,有姜富的半副身家,国库也可以得以休整,朕何乐而不为!”
看到郑自序脸色一点点黯淡,皇帝也懒得再同他多言。“你总不能让朕去尼姑庵给你抓人吧!回去吧!”
皇帝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纨绔子弟,失去姜家这个钱袋子。
明白一点,郑自序眼睛沉了沉,行礼后退出勤政殿,
*
城门口,马车里的姜妍穿着一身深灰色尼姑袍子,一头长发也隐藏在尼姑帽下。
她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另一辆马车内,苏翎月也掀开了车帘与姜妍相望。
苏翎月朝她点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姜妍也忍住眼里的眼泪,郑重点头。
姜夫人朝苏翎月挥挥手后,将姜妍搂在怀里,放下车帘,马车朝城外驶去。
“妍儿从小就没离开过姜府,这次不知她能不能习惯?”
萧煜抬手把苏翎月的眉头抚平,温声说:“凡事都有头一次,而且这件事也不算是坏事。姜家小姐本就出身不凡,总不能在姜府一辈子,她有自己的人生。相信这件事以后,她对日后生活会应对的更加得心应手。”
一番话,成功让指腹下的眉头舒展开。
是啊,妍儿总要长大。旁人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也要学会看清这个世界才行。
苏翎月凑近萧煜,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王爷,谢谢你,妍儿才没有被人算计到。还有,在你身边我似乎也变得无畏了。”
萧煜捏着苏翎月的腰,轻笑说:“说到无畏,月儿何须为夫影响。昨日红着眼说要杀人,很无畏。”
“你取笑我!”苏翎月羞恼的堵住萧煜的唇,不让他再张口打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