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内侍上前。
“你出宫去叫一个人，记得悄悄的，别让任何人发现”，国君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
叶思钧来到王宫时，已经是深夜。
原本就荒凉的京城，大半夜街上更是一个人都不见。
他身骑白马穿着夜行衣，悄无声息来到库尔纳国君面前。
再一次召见这个女婿，库尔纳国君终于比之前少了些偏见，多了些刮目相看。
“你来了？”
“陛下深夜找我，可是有要紧事？”
叶思钧其实一点儿都不惊讶，他淡淡笑着，眼里的光芒波澜不惊。
“以前，我总是看不上你，觉得你不如曹家那小子威武勇猛，事实证明是我错了，我不该一味听信理所当然，而不顾女儿的幸福”
“现在看来，云珠的眼光不错，你的确是个文武双全的能人”
此时此刻，没有君臣没有岳婿，只有两个代表不同国家利益的使者。
“陛下大半夜着人把小婿叫来，该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叶思钧懒得兜圈子，更没耐心陪他耗。
“当然不是”，国君也十分上道地回归正题。
“今夜叫你过来，是想与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愿不愿意？”
苍老的目光对上炯炯有神的眼神，各有千秋互不相让。
半晌叶思钧才淡淡一笑。
“那倒要看看，陛下愿不愿意给出十足的诚意，小婿本身当然是有兴趣的”，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把当初带头去大景朝烧村的将领，全部一五一十交到你手上”
“你只需要派人帮我把外面那些流民清了，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国君前后说了一席话，语气十分笃定。
“另外，我需要你帮我清理掉……莉贵妃一族”
“我会下旨封络妃为新晋王后，她的儿子自然成了嫡子”
国君目光炯炯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到时候，你的妻子就是库尔纳的嫡公主，你的娘舅是库尔纳的新君，而你又是大景朝的忠王世子”
“只有这样，云珠才配额上你，只有这样才算真正的联姻不是吗？”
嫡出的公主嫁给大景朝的王爷世子，这样的关系比庶出女出嫁牢固许多。
“怎么样？两项交易可还附和你满意？”，国君胸有成竹，似乎笃定叶思钧一定会答应。
而事实上，叶思钧也的确动了心。
如果幸昀登基，于库尔纳来说堪比劫后重生，说不定还会有些家国希望。
于自己来说，他完成了皇上给的任务。
库尔纳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没有争斗没有勾心斗角，几乎算是一劳永逸，这样的买卖实在划算。
“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你以前不是……”
叶思钧停顿下来，他不知道怎么把‘不顾百姓和子女的死活’这句话说出口。
国君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当即自嘲一笑。
“因为朕欠得太多了，临死，朕想多多稍稍还一些，好防止自己下地狱”
“陛下说得哪里话，您还年轻，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你们的百姓还在等他们的君王好好活下去，为他们主持公道”
叶思钧干巴巴劝。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国君的日子不多了。
“既然都做了决定，你先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陛下已经闭上了眼，苍老的身体还摇摇晃晃。
叶思钧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
“小心！”
……
自那夜起，国君的身子渐渐不好了。
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偶尔醒来吃些清粥小菜，很快就又陷入昏迷。
太医院的医士们束手无策，忙活几天几夜后也只得断言。
“陛下有些不大好，身体虚弱得很”
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相当于‘准备后事吧’。
莉贵妃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控制了陛下的王宫。
她遣散国君身边的所有人手，全都换成了自己的，又将所有的后妃子女全都看守起来。
自己带着幸越守在偌大的龙床边。
“陛下，您睁开眼看看，我是莉儿啊，您看看幸越也在这里”
莉贵妃含泪服侍。
“越儿他聪明又懂事，已经将折子都分好类了，就等您醒过来批阅，您别丢下他好不好？”
第一天的时候，莉贵妃的表演十分到位。
半昏半睡的国君听着也暖心，开始愧疚自己和叶思钧达成的协议。
可渐渐的，莉贵妃就变味了。
她不再哭诉，而是‘强’打起精神安排后事，也就是家族最大化，和排异利己。
第三天，莉贵妃因为冲撞的缘由，一连在宫里打杀二三十人，个个都是鲜血淋漓，一时间整个王宫都充满血腥气。
之后的几天，宫里凡是与莉贵妃有过节的妃嫔，全都剃了头送到城外尼姑庵里去。
她们那些卑贱的子女，也被赶了出去陪着。
一番操作下来，王宫里已经没多人，能剩下来的几乎全都是和她一派，或者早已信誓旦旦绝对不争不抢的人。
比如络妃这样安静省心的。
……
第八天，宫里彻底空旷下来。
国君也只剩一口气的样子，每天只靠着那一口药水儿吊着命，反复咽气醒来，死又没死，活又活不下来的。
这下可把莉贵妃急坏了，总是不死，那哪能行？她明明都预备好一切了。
思来想去，莉贵妃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既然陛下一直不肯走，莉儿心疼您，也只好送您一送了，您千万别怪莉儿”
莉贵妃阴鸷一笑，干脆也不回避，直接就让内侍去寻鹤顶红。
“鹤顶红毒性最大，能让您走得痛痛快快的，您放心吧，库尔纳就交到我们母子手里，您千万不必牵挂”
莉贵妃笑得比花儿还要灿烂。
国君闭着眼，心里最后一点儿信任也塌陷下来。
果然，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不管是生儿育女，在权势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呵呵，幸好，幸好。
国君流着泪勾起唇角。
“鹤顶红是吗？”
“也不错“
……
鹤顶红是当晚寻来的，莉贵妃亲手将暗红色的液体从瓶子里倒出来。
兑了水，干脆利落端到国君面前。
“陛下，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