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臂：“你可以叫我S博士。”
“S博士？”
这应该是个人类代号，而不是AI形态生命的名称吧？
啊，不对，S博士？！
长乐猛然想起来，在这个世界里转生，得到系统的第一时刻，他就从系统里得到了一封开发者留言一样的信，信里的落款者就自称S博士，对长乐的称呼则是“幸存者”、“体验者”。
难道，那个S博士，就是眼前这个？
幸存者是暗指的这一系列类似于末日求生一样的环境吗？
长乐的世界观再次得到了历练。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谓的系统，是个不可名状之物，现在来看，竟然是眼前这个机械臂的本体制造出来的？
怪不得那么智能化，搞得跟前世记忆里的计算机系统一样。
但是，他所理解的计算机，是硅基计算机那种啊，生物芯片虽然听说过，但也到不到自己系统的那个境界吧？
但毋庸置疑的是，自己的系统功能，的确可以类似于硅基计算机那样的功能丰富（主面板、菜单项、自行编辑词条、数据库），多出的一点不过是可以受自己控制，DIY化罢了。
整个妥妥的寄存在生物体内各方面齐备的生物计算机。
从这点看，眼前的机械臂简直是拥有“生命编辑器”的专利发明者一样！
敬佩、畏惧、震撼，诸多思绪在长乐脑海里混杂。
“怎么了？”机械臂见他发呆状，主动问。
长乐回过神来，不愿意让这个“主宰者”理解太多自己的想法，赶紧扯开话题：“‘S博士’，这听着像是人类啊，但你不是说人类一百多年前最后一批也死去了吗？”
机械臂……或说S博士解释：“当然了，S博士是我作为人类的时候的代号，或者说，是一开始的研究团队代号，我是当时的主任，在死亡之前，我就将自己的意识对照着生成了机械智能生命。”
“就是将生命形态从碳基转化为了硅基，用硅基来理解和执行碳基生命的思想、意志、职责。”
长乐当即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他不单是意识里利用桥接这么想的，嘴里也发出了物理性的语音，只不过音频实在古怪，就人类来说根本听不懂。
蜘蛛娘呆愣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的样子。
在她视角里，大约是觉得眼前的一幕非常古怪，因为“同居者”长乐就和那个奇怪的矗立在半空的东西对视着，双方都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作，石化了一样。
长乐质疑这种可能性，是因为前世的认知。
在前世，不但有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的互相移植转化的假说，还有人类跟金属融合的呢，但那毕竟都还是传说。
可能性之低、难度之大，比之前得知自己体内的“系统”源于生物改造工程的时候还要难以置信。
机械臂似乎理解到了长乐的不可信原因，解释：“办得到，只不过需要经过数十年的程序编译和对接而已，你知道计算机的概念吧？我之前信号桥接的时候传输过去过词条解释的。”
长乐点头。
机械臂：“人类大脑意识很复杂，但是不是不可以解读为硅基信号和程序，千年前人类既然能够完成太空移民，超级计算机系统自然也是非常便利和发达了，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即便如此，长乐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长乐：“所以，这（眼前的机械臂）就是你的本体吗？”
机械臂：“当然不是，这只是我的一个智能体分支，类似于一个去核心化多点分布式网络那种，它既能转接我的大部分智慧，也能和其他分布式智能体分支同步，也就是说，现在一个我在和你对话，了解情况，基地内还有无数的我的‘同代’、‘兄弟姐妹’在远程旁听、旁观着，但这又不会妨害每一个个体的本职工作。”
长乐：“好了，我知道了，C类接触、社会型、基因瓶、智能化度、无缺陷指数这些又都是什么？”
这些是长乐开始接受信号桥接的时候，识别出的一些外来数据流概念，大约是比较重要。
机械臂：“C类接触是和B类接触对应的概念，是说实验体之间的接触，就是你和你身边的蜘蛛小姐之间的接触，此外还有A类接触。”
“A类接触？”
“对，那是一种更复杂层面的接触，但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
“其他的概念呢？”
“社会型，是指实验体被投放时，是群居生物，还是独居生物，你是社会型，你身边这位原生物种是蜘蛛的小姐，是独居型，社会型专注于族群协作、智慧开发会更快一步，独居型则专注于单纯的生存能力，也即战斗狩猎能力。”
“基因瓶，是实验体拥有容纳其他物种基因的能力，类似于一个瓶子一样，当需要的时候，本体可以从瓶中撷取。”
“基因瓶是我所领导的人类团队最伟大的科学突破，它让生命本身就拥有了吸纳其他生物基因的潜在能力，曾一度给予了当时留存在星球的人类一线在恶劣环境里生存的希望，可惜，唉——”
长乐竟听到了机械臂明确的物理音声叹息，不由问：“可惜什么？”
机械臂，不，S博士：“可惜人类生命，无法实现基因瓶的功能移植。”
“基因瓶某种意义上类似于人类早期的3D打印，这里说的是打印生命。”
“将生命从一开始，从分子级甚至更微小的层级进行编译，或说从基因层面就进行总体编译，才可将基因瓶的功能展现出来。”
“但人类进行这种编译，根本就没有绝对成功的个例。”
“所以，我和我的团队，将编译生命瞄准了其他物种，甚至改造出了新形态的物种。”
长乐：“我的族群也算吗？”
钢针石穴鼠，这是前世怎么都没听到过的种族。
S博士：“不错，你和你身边的蜘蛛小姐，你刚刚遭遇到的那两种大型生物，都是全面化基因编辑和表达出来的生命，不过是不同期的，你和蜘蛛小姐算是更晚时期的编辑生命，是同一对照组，同一时段投放。”
“不单是你们和巨型蜘蛛以及大鸟，这大裂谷里，夜间出没的不少生命，都是专门投放的实验体。”
长乐不敢苟同。
自己和蜘蛛娘，以及巨型蜘蛛怪、火鸟倒还罢了，他之前夜战的时候，遭遇到的那些夜行生物，太多太多了，如果有那么多都是实验体，这实验体未免太容易产生了。
得到了长乐意识桥接的质疑，S博士解释：“你之前夜间遭遇的那些虫子，都是量产化的生命，基因完善度很低，有些仅仅是些片段化的基因编辑生命，形态都还没固化。”
长乐联想到了那个疑似人类外观的四脚虫兽，不由质问：“为什么做这种事？”
他联想到了前世一些臭名昭着的人体试验故事，在他转生前的时代，那还是不被允许，是违背基本的人伦道德的。
S博士：“基因瓶的要义在于，它会拥有无数的表达组合，因为基因间吸纳、组合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在最开始，我们借用了‘模因’的概念，即模仿基因的融合吸收，在基因容纳前进行事先模拟，来提升模因成功率。”
“我们不可能对每一个实验体每时每刻进行外部监控，那会让生物无法自如进化。”
“我们将进化的主动权，全都奉送给了生命本身。”
“生命判定某一项模因不值得、成功率低，就会趋向于不去选择。”
“夜间那些虫子一样的生物，它们互相之间吞噬，可以获取到对方的基因，之后可能主动吸纳、进化，进化可能失败，也可能成功，成功后也有利于生存和不利于生存两个方向，就像寻常生命的进化史一样，不利于生存的进化会被淘汰，筛选留下利于生存的。”
“只要实验体的基数够大，它们总能诞生出趋向于完美的基因组合，和稳定的新型生命形态，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其他所谓的智能化度、无缺陷指数，也不过是一些衡量生命形态完美程度的系数罢了，不必深想。”
一股由前世来的怒火压制不住被释放出来，长乐低吼一声，进攻意图鲜明，他直盯着自称为S博士智能体分支的机械臂，嘶吼中指控：“所以，那些生命，只是你股掌中的玩物是么？容你肆意的践踏？”
养蛊计划，高位生命的任性和残忍。
S博士却很平淡：“在刚刚诞生了人类意识、个人主体，以及文明这个概念的你来说，我这种行为或许很残忍，但要记住，你进化到现在的形态，也是夺取了其他很多生命的基因数据，填满了基因瓶后得来的。”
“你比夜间那些虫子的优越点，不过是你是更完整编译出的稳定生命形态，它们是不完整的而已。”
“所以对赋予了你这种高端化生命的我，你不需要这么亢奋，你也没有那种资格。”
长乐沉默了，他无法反驳，S博士的行为的确让他愤愤然，但自己也是得利者。
他没有这么指控的立场。
长乐不由问及其他不解的地方：
“不对吧，既然你之前说，这种所谓的基因瓶编辑生命，不适合原本的人类，那么为什么还要执行这种生命试验？这对于星球原本的人类有什么好处？我是说没有离开星球遗留在这个地下基地里的人类？”
S博士：“人类无法进行完整的基因瓶功能移植，但不代表没法吸收基因改造工程里好的一面，也即可以将其他生命身上已经被证实可行的基因表达，转嫁到人类身上。”
“或者说，基因瓶编译生命这些基因工程，自一开始就是为着人类着想，以人类为出发点的，从没改变过。”
“非但如此，在编辑出的新形态生命里，原本就含有着大量人类的基因片段，这是为了新形态生命培养成功后，可以和原生的人类基因产生高契合度。”
长乐马上联想起了系统进行模因的过程中，将人类基因组、地面生物基因组、大裂谷下的生物基因组外加自身的进行统一融合，可以极大提升成功率的现象，其中人类基因组还是基因粘合剂，那些夜行生物也是，大约是因为这所有的基因都具备同源性的公约数吧。
不过，地表上那些大多数比前世记忆里对应物种强大的生物，如狮王，金毛狒狒等，是不是也经过了基因编辑呢？
S博士：“地表那些生物，只是进行过基因优化而已，和真正的编译生命差远了，也不具备基因瓶功能，当然了，它们也是可以缓慢进化的，但形态上会更符合原本族群。”
“如果新形态生命计划成功，其成果不单是会惠及原生的人类，也会惠及到其他的原生生物。”
“可惜，在出现成果之前，其他原生生物大多数还在，人类却集体性灭亡了。”
到此，长乐最关键的一个疑惑问出了口：
“所以，连可编辑生命的研究都出成果的情况下，人类是怎么会集体灭亡的？”
难道当时连最基本的克隆技术都达不到吗？
哪怕有一星半点的人类细胞，人类也不至于突然集体死亡吧？毕竟前世的时候据说百合都能省生了。
长乐总觉得，这位自称为智能体的S博士，有些真相，根本就没有对他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