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来接见她的人却是魏俨。
“你且莫要着急,以我对仲麟的了解,他不会容许康郡被其他人吃下的”。
这便是直接给她透露军机了,小乔即便见了魏劭其实也是无法,其中厉害对方又何尝需要她提。
良久才无奈叹息,“……多谢表兄”。
魏劭备战大半年,眼下没有一点点犹豫,直接预备着换装上阵,去了一趟北院同徐太夫人商议,过后便忙碌布局。
魏梁一一详道:“据探报,边州陈滂已集结兵马十五万,预备派往磐邑,又将一个女儿许给良崖王为妾,除妆奁外,另送粮十万斛,金千两,双方结亲,立下盟约”。
“令其就近攻打焉州,预直取都城康郡,主公当下娶焉州乔女,焉州告急,必定会向主公求兵”。
“主公,现下咱们兵力粮草皆是充沛,巍国与乔家乃是姻盟,救之亦无不可,但……恐那乔氏两个掌事,是一个怂一个孬,典型的有兵没将,若咱辛辛苦苦出兵帮助,他们又玩那临阵脱逃或是玩忽职守,咱也指使不动他们的将士啊”。
魏劭并未作答,紧急召回了魏枭镇守渔郡,而后将兵力暂抽一股出来。
大头留下对抗陈滂,时机已到,直取丹郡最为合乎。
另命魏俨带着一小撮抽出的去往康郡,并暗戳戳告诉他前期只作辅助,主力军由乔氏出。
公孙羊等人一听懵了,这是给人送个指挥军长的意思?可人家能答应吗?
魏劭冷然伫立,身影看似凝重,侧旁案头的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开口,“他们不是没将,给他们一个,若愿意便接受,不乐意你就打道回家莫管他生死”。
左右他此次首要是边州,继而统一北方,有磐邑这道口在,他南下早便有了捷径。
焉州本就非他地,更不能与他同心,形同鸡肋,于他而言弃之可惜食之无味,送他们一个领头人坐镇已是慈悲,如今全看他们自己是否识相。
他且全数兵马速发陈滂,力保磐邑不失的前提下再与陈滂决一大战,挟去年辛都、磐邑两战的余威一鼓作气进兵丹郡,直捣黄龙铲平陈氏基业。
届时北方统一大业可成,之后他南下时大不了再复夺焉州。
且乔越懦弱,人尽皆知,乔平无势,做不得主,如今借这机会,还正好可以叫乔家与良崖先行对战,叫其两败俱伤。
无论最后双方哪一家赢,必定各自元气大损,若乔家听话交出帅权给表兄,结束后便直接驻军,若其侥幸靠着自己守住了焉州,亦是无事。
但倘若最差的情况,乔家既不听话自己又没本事守住,让焉州落入了良崖手中,他便以襄扶乔家复地之名出兵,到时还能收拢焉州上下军民之心。
魏劭简短的一句,公孙羊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只倏的抬眸与之对视,魏俨是第二个回神的,面上却有些为难。
这……会不会有些阴险了?
魏梁蒙头蒙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李典站出来给了作答。
老实说,这法子堪称完美,就是……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大近人情的样子。
不过在场的本就讨厌乔家,管他们死了活了的,连连点头起来。
三日后的东方微起拂晓,时间还早,但魏梁二三十人都已早早聚会在外面的议事大堂里,只等魏劭执符发令了。
魏劭换上战甲,一一施令,除却早已出发康郡的魏俨,以及留守渔郡布防的魏枭。
继拜李典为大将军,统领十五万兵马分几路发往磐邑。
第一路由李崇居左,第二路由张俭居右,其余三路也各拜了上将,无一不是能征惯战的魏家忠将。
由这几员上将各统领部下克日整兵启程。
魏劭又命主簿卫权为太尉,监从扬州囤积的粮草先行,自己则领一支精英亲兵另行上路。
众将官领命各取兵符,纷纷离去,剩下的魏梁几人齐刷刷抬头。
“主公,我们咋安排?”。
魏劭的目光轻轻飘到山河图上,一步步走了过去,最后……停在了丹郡上面。
公孙羊恍然,“主公想后方突入其腹地?”。
辰时起,消息传开,外兵来犯,巍侯要发大军去往磐邑与陈氏作战,民众对魏劭军队一向爱戴,闻言竞相赶去西门送米送粮,不一而足,一时间城中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随即不断有大队军士从北、南、东三个方向的城门穿城而过聚到西门外的旷野之上,兵势密密麻麻,旌旗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尽头。
临行前,魏劭又回了趟家,速速直奔了北院,需同徐太夫人以及朱夫人依次拜别,小乔亦在一旁,她如今只知魏俨昨日已出兵康郡,再多的消息却是不明,谁也不会告诉她,甚至有意叫她断了外界联系。
饮过徐夫人斟满的一杯壮行烈酒后,魏劭抬眸扫了眼屋内,这是进厅后的第三次。
徐太夫人深暗为何,却也无可奈何,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她享福。
“且领我魏家雄壮儿郎出征去吧!祖母静候我孙儿胜归!”
魏劭目送徐夫人拄着拐杖的身影渐渐没入拐角,直到消失不见才转身离去,至桥面的时候停滞了片刻,目光朝着一侧看了眼,遂跨步离去。
城门口,魏劭骑上马背,他长的本就极英俊,穿上他这身曾染血无数,锁片上也隐隐泛出陈旧血色的精甲战衣,浑身便有杀气隐然流露而出。
送鼓声响,魏劭领兵出征。
年下冰寒,乐平无边无际的旷野之上,芳草败落,敛蕊不开,魏劭和陈滂的三十余万人马厮杀在了一起,一架直接打到了年后开春。
这是最近十年以来,北方交战双方人数最多,厮杀也最激烈的一场野-战。
幽州魏劭和边州陈滂这两个北方最大的军阀在僵持了这么多年之后,到了如今,双方似乎都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各自渴望着这最后一场能够将对手彻底消灭,继而实现自己一统北方。
双方步兵马兵全数投入,阵法战后,当两军真正厮杀到了一起,最后就只剩下了你死我活的肉搏,计谋、策略,在这片平坦的旷野里全部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战临近中尾的时候,副将檀敷紧急来报。
“主公!出事了”。
眼瞅着大军势如破竹,魏梁这会儿乐着呢,一听这话不开心了,一脚给他踹过去。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魏劭抬手打断,“何事”。
“回主公,南部来信,荆州大祈不知何故攻打了……洛阳,彭城,这会儿,豫州跟徐州怕是已经要进他们口袋了”。
魏劭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
副将一脸苦闷,“已两月有余”。
魏劭面色刷的阴沉,魏渠先行发问,“现在才传来消息?”。
“早干啥去了?”。
副将将密信递上,“有人刻意拦截,我方又忙着打仗,这才迟缓了些”。
哪里是一些啊,两个月,黄花菜都凉透了。
短暂的思虑过后,魏劭沉着下来,转身看向窗外,脸部轮廓冷硬得不行。
“知道了,继续作战”,早晚都得同那人对上的,无妨。
“是!主公!”,眼下的确是先拿下边州要紧。
一连半月有余,双方终于开启了最后一场战役。
大战从清早开始,原本辽远幽静的乐平原野变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死人和挣扎在血泊里的伤患,到了最后那些交缠着倒下去的血人堆里,已经分不清哪些来自并州,哪些来自幽州了。
兵戈持续了数个时辰之后,陈滂军士终于支撑不住,渐渐的有人开始后退逃跑。
其实陈氏的边州基业虽也传自祖父辈,可谓根深蒂固,但陈翔身体孱弱,且用人多以亲信,又喜听谗言,法度不清,治军松弛,更是同其叔父明争暗斗多年不休,内部势力分派,其名下的大将军薛泰于他死后直接叛出带走五万兵马去了撅郡自立,如今的整体战斗力与魏劭军本就不在一个等级。
眼下,两军厮杀到了这种非死即活的地步,一旦出现军心涣散,便如羊群受惊,很快陈滂军士便争相逃命而去,陈滂大将连斩数名带头逃跑的稗将也止不住颓势。
公孙羊趁机擂鼓猛攻,一时间士气大振,一口气追击出去二十余里,陈滂军丢盔弃甲,沿途辎重也丢弃无数。
陈滂最终大败,本是在亲信拼死保护下逃了出去,却预往丹郡途中时又得到消息,称都城已经被巍国另一路兵马攻破。
老头绝望之下,想也没想举刀自裁,被边上的亲信阻拦,一番商议之后,仓促往南前去投奔荆州大祈。
而后魏劭大军直入丹郡,李典接手城防,卫权安抚百姓,且捉住陈滂阖家上下几百口人,男尽杀,女投为奴。
魏劭入丹郡衙署,还未待歇口气,副将又急匆匆跑进来,“主公,不好了!”。
魏梁眼皮子突突的,一脚踹了过去,“什么不好了,什么不好了!又不好了!你不会说话别说话!”。
“回回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