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白。”
嬴帝比谁都熟悉这剑火的颜色,在他无数次身陷危机,险些命丧战场之时,这一抹真红色的剑火曾经无数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过去无论是身处多么险恶的境地,无论被多少下属和亲人背叛,无论走到多么山穷水尽的境地,只要看见这抹真红色的剑火,他就会觉得安心。
只要有这个人和他并肩作战,他就觉得他能赢。
他也的确赢到了最后。
但那抹真红色却渐渐地从他的身边消失了。
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剑火,还是在七年前。
真红色的剑火气势汹汹地钻入地下,想要他的命的时候。
“抱月!”
记忆中的那一声厉声呼唤让嬴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才发现立于水银海的那个人,不是林书白。
太阿剑被击挡回来的剑风从嬴帝的耳边掠过,他定定望着站在红线之上的少女。
实在是太像了。
林书白的轮廓几乎笼罩在嬴抱月身上,一闪而逝。嬴抱月的胸口浮现出一块红玉,真红色的火焰从她身上泛起,一直燃到红莲剑之上。
火光灼灼,几乎要刺痛嬴帝的双眼。
“死了也要守护……”
男人喃喃道,似笑非笑,“书白,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太阿剑再一次剧烈挣扎起来,嬴帝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它。
“咳咳,”男人咳嗽起来,他缓缓撑着太阿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俯视着下方的嬴抱月。
“师父……”
嬴抱月惊魂未定,甚至无暇顾及嬴帝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伸手颤抖着摸想胸口的红玉,百感交织。
她原本以为这块红玉消失了,可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它一直没有消失,它一直融入在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的师父,一直都保护着她。
永远都保护着她。
嬴抱月在红线上站稳,抬头看向目光阴沉盯着她的嬴帝。
“你永远都受所有人的保护,”嬴帝定定注视着,“无论是青龙还是书白,都不惜一切代价要保护你。”
“明明你出生之时就已经有了一切,周围的所有人还要保护你。”
“寡人经常在想你到底是谁?明明不过是一个贱民之子,所有人却都想要保护你。”
嬴帝目光不像是一个帝王那般高深莫测,隐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嬴抱月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她原本以为这样嫉恨的情绪不该是嬴帝这样的强者会有的。
“出生时就拥有了一切吗?”她喃喃道,“陛下,你也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天生的境界她也决定不了。
“这辈子,我天生没有境界,师父当年也没有境界。”
“可你依然被神灵庇佑,”嬴帝的目光死死盯着她,“书白也是如此,腾蛇怎么会愿意听从于一个普通人?”
“那陛下您就不受神灵庇佑了吗?”
嬴抱月静静望着他,“八兽神中有七位都和您立下了誓约,祂们甚至不能在阿房宫随心所欲地施展力量。”
“甘露殿下那个能够控制八兽神的阵法,是陛下您留下的吧?”
“没错,是寡人,”嬴帝笑了,“兽神的确得听寡人的话,但寡人需要用阵法和契约才能约束祂们。”
“可你和你师父不一样,你们能够让兽神心甘情愿地听你们的。”
嬴帝淡淡道,“这是寡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嬴抱月苦笑,“陛下,那不是因为你一开始就用死契和咒文去约束兽神导致的吗?”
“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和任何神灵,又如何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帮助你?”
嬴抱月望着嬴帝的双眼,她过去从未像师父那样深入去了解这个男人的内心,可现在她终于有点明白了。
嬴帝是一个既自卑又自负的人。
“神灵的力量是不可控的,”嬴帝冷笑一声,“如果不立下契约,那群野兽什么时候一口吞了寡人都说不准。”
嬴抱月能够理解人类在巨大神灵面前的恐惧,“既然如此,你就不能指望神灵会和你亲近。”
“那你呢?你就不害怕?不怕那些庞然大物吃了你?”
嬴帝远远盯着嬴抱月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嬴抱月沉默片刻,“对我而言,兽神从来不比人可怕。”
因为人,也会想要吃了她。
嬴帝愣了愣,沉默下来。
“你说师父和青龙在保护我,我也愿意守护他们,”嬴抱月摸着胸口的红玉,“不论在什么时候,不管哪一辈子,哪怕舍出这条命来,我都愿意。”
嬴帝毛皮下的嘴唇动了动,他仿佛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这个女人上辈子,的确也算是为了林书白和青龙神而死。
林抱月用一半的命救了那个叫李稷的青龙神转世,又用一半的命替代林书白而死。
而到了这一世,青龙神和林书白转过来又保护了她。
这是天道,还是命运呢?
嬴帝闭上双眼,“你的确是个无解的女人。”
“所以你杀不了我,”嬴抱月握紧红莲剑,剑上真红色的剑火在墓室里燃烧,“你休想将我留在这里!”
“你的确难杀,但你既然回来了,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嬴帝嘴角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下一刻目光忽然一变。
原本被红线符咒捆的结结实实的太阿剑剧烈地震动起来,剑面上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痕。
“太阿?”
嬴抱月看着距离挣扎的剑,胸口戴着红玉的地方猛地一痛。
太阿剑的裂痕中迸射出真红色的光芒,下一刻将捆绑在剑面上的暗红符咒通通撕裂,从嬴帝手中脱出!
“可恶!”
嬴帝捂住肩膀,指缝里渗出黑色的血来,猛地仰起头。
太阿剑拖着残存的暗红符咒直直冲上墓室的天顶,只听轰然一声,原本镶嵌着二十八星宿的天顶被刺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太阿!”
嬴抱月仰头望着那道裂痕,浑身的血液都变得滚烫起来,她仿佛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师父?”
“抱月!抱月!”
她恍惚中听见了一个女声,可下一刻这个声音就变成了焦急的男声,一声又一声,在不停地唤她。
“阿稷?”
嬴抱月睁大双眼,下一刻一抹刺目的青色光芒从天顶的裂痕之中射了进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