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之章」第一幕 第二话
「往事兰絮，凝心作言」
——
鹿祀借来一艘小船，载上空和派蒙。
无需划桨，女孩驱动元素力，让水流将小舟推向目的地。
孤云阁中的一处沙礁，二人下船步行，派蒙则是如往常那般慢悠悠地飘着。
“这里是帝君当年投枪封印奥赛尔之地。”
鹿祀好像只是在当一位尽职的导游，带着旅行者脚步轻缓地走在此间，声音冷冷清清地说起璃月众人皆知的往事。
不过，她后面所说的内容就不是常人能够知晓的了。
“随着时光流逝，岩枪之形已去大半，当年那一击的岩元素力自发汇集，成为此地的无相之岩。而封印中渗透出的魔神怨念，则吸引了这些魔物来到此处。”
鹿祀忽然投出手里的竹签，径直贯穿一只深渊法师的咽喉。
魔物群被惊动，怪叫着冲了过来。
空有些不理解女孩的动作，但无暇多想，立刻抽出无锋剑严阵以待。却被一只小巧的手拦下了。
“虽然我现在仙力空虚……”
鹿祀冷静地看着闹哄哄冲过来的一群丘丘人，右手空握，抽出背包里的试作斩岩。
“但仅仅是这些东西，我还没放在眼里。”
女孩孤身冲上前去，举剑逼退冲在最前面的持盾丘丘暴徒。转手又是两剑劈出，干脆地灭杀了举着火把冲在最前面的打手丘丘人。
空惊奇地发现，鹿祀仅凭一己之力，拦住了冲过来的所有魔物。
……总觉得她下手带着些情绪，还是不要去帮忙了吧。
旅行者收起武器，对派蒙摇了摇头。
杀完赶过来的所有魔物后，鹿祀收回斩岩。忽地眉头一皱，低头凝视摊开的手掌。
……业障。
为什么会比平时积攒得更多？
女孩的体质特殊，汇聚于身的业障虽较往常浓厚了些，却又很快被消化。挥手间，阴暗的能量已消失了大半。
她捏散手中的黑气，抬头看看不远处坐落在部落高台上的宝箱。短暂沉默后，开始使唤起了空。
“旅行者，去把那里的东西拿走吧，我不需要。”
抢在空拒绝之前，她又补上一句：“你们陪我跑了这么远，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吧？”
“……谢谢。”
旅行者最终还是接受了女孩的好意。
在空和派蒙去查看宝箱里有什么的时候，鹿祀跳上旁边的山石，望见不远处停泊的大船，突然起了心思。
当旅行者过来和她会合的时候，女孩蓦地问了一句：“你风之翼用得怎么样？”
“还算顺手……”
“那就好，跟我来。”
鹿祀领着空和派蒙登上孤云阁一处还算好走的山地，顺路走上顶端。还顺手攮死了三只深渊法师。
站在山顶，女孩带二人眺望海面，抬手指向远方的死兆星号：“看到那艘船了没？从这里滑翔过去，能做到吗？”
空估量了一下距离和高度，如果不失误的话确实可以做到。但是……
派蒙有些小心地询问：“没问过人家的意见就突然跑到船上去，不太好吧？”
“没事，认识。”
而且很熟。
鹿祀风轻云淡地回了句，率先从山崖上跳下，身形如鸟雀般轻盈地飘向死兆星号。
日常在了望塔放哨的徐六石吓了一跳，拿起望远镜看清来人后才放松下来，高声告知同伴鹿祀到访的消息。
北斗站在船头，向他所说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眼熟的标志性蓝发。
后面似乎还有两个看不太清楚的点点。
女孩落到船上时，身边很快响起北斗豪爽的笑声。
“我说哪个家伙能有这个胆子空袭死兆星号，原来是你啊。鹿祀，好久不见了。”
“嗯，大姐头，好久不见。”鹿祀站在货箱上，保持和北斗平视的高度；平淡有礼地同后者打招呼。
“我后面还有两位伙伴，正在飞过来的路上。”
“哦？”北斗眼中浮起兴趣和欣赏，“果然能和英雄相识的也是豪杰，你的这两位伙伴胆识也很不错嘛！”
“对了，万叶呢？”
“嘿，他啊，说是要去观赏璃月风光，下船游历去了。诶，你的样子怎么……”
“一点小意外，不妨事。”
……
在空收放着风之翼，掌握最后一段高度精准落到甲板上时，正好听到鹿祀在同北斗介绍他们。
见他和派蒙过来，女孩很快止住话头，转过来向他们介绍：“这位是死兆星号的船长，北斗大姐头。她的船可是能穿过稻妻雷暴的。”
“如果日后有缘，或许可以让大姐头载你们一程。”
空很快明白鹿祀带自己过来的目的，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个人情。
北斗也很乐意结识旅行者这样的人物，笑着同少年寒暄了一番，直爽的性格很快让双方都熟络起来。
结识完空和派蒙之后，她又转头看向鹿祀，提起了不久前受到的恩惠。
“对了，鹿祀。凝光之前送过来两张弩炮的设计图纸，说是你画的？”
北斗笑容中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光是看图纸就能知道威力比我们现在用的船弩要强，有了这个弩炮，我们船队的力量又能提高不少。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呃……嗯？”
鹿祀眨眨眼，迟钝地开始回忆，几秒后才理清其中的前因后果。
“凝光把我给她的图纸誊录了一份，然后送你了？”
女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慌张地摆了摆手：“等等，大姐头，别急着把图纸上的东西做出来！”
“嗯？”北斗疑惑，“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的……”
鹿祀没有立刻解释，而是拿出纸笔和墨水，花费一些时间在货箱上又画出一份图纸。
而后，她将这份新的图纸交给北斗。
“这是我和留云一起商讨后设计出的改进版，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凝光那里的设计不能用。”
“但如果只是安装在船上的话，这个会比先前那版更好些。”
北斗看着手里的新版图纸，很快分辨出它和之前那版设计的区别，脸上浮现出惊叹之色：“好厉害！”
“大恩不言谢，鹿祀，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姐头，你不用这么客气。”女孩浅淡微笑，“我也是璃月人，自然希望守护璃月的力量能更强一些。”
不过她也没有和北斗客气的意思：“但是你放心，如果以后真有什么事需要麻烦你们，我一定会过来的。”
“哈哈，好！”
……
告别北斗之后，鹿祀施展仙术，带着空悬浮在海面上，找回来时的小船，又慢悠悠地回去了。
——
此时的璃月已是华灯毕曜，夜色并没有让港口冷清下来，反而添上了几分白日里没有的繁华之色。
鹿祀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过时间后，眉目稍稍舒展了些，回头朝空和派蒙微微一笑。
“走吧，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一行人在女孩的带领下来到了和裕茶馆。
鹿祀熟练地点了些茶点，又和招待吩咐了一番，最后回到屏风隔开的小小包厢中。
不久后，除了茶馆提供的茶点之外，侍者还端上了从新月轩打包过来的菜品。
空和派蒙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切。
东西都上齐后，鹿祀安稳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手示意：“请吧。”
都是给你们吃的。
“呃……”派蒙表情有些沉重地挠了挠头，还在挣扎着想要达成最初的目的：“兰丝洛，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有丧在身，忌食荤腥。”
女孩慢悠悠放下茶盏：“本来也不该在外宴请你们，只是我过来还有别的事，所以顺便拜托茶馆的伙计招待二位。”
空气凝滞了半晌，最终空和派蒙不甚开怀地动了筷子。
鹿祀听着旁边华丽戏台上的熟悉唱腔，稍稍低下头，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又一段时间后，待空和派蒙吃完这顿晚饭，之前那位招待又来到鹿祀身边，压低声音回报：“鹿祀小姐，云先生此时正得闲，愿意相见。”
“正好。”
女孩平静地站起身：“旅行者，派蒙，你们也一起来吧。”
跟着引路的人绕到茶馆后台，有一紫发少女正在室内拆卸身上的行头。不多时，繁杂的饰品被她各归原位。
“云老板。”
鹿祀低头欠身，柔柔地朝云堇行了一礼。“叨扰了。”
“鹿祀小姐不用客气，之前便常常听到你的名字，我知你是一位喜爱戏曲之人，在这方面的见解也很有深度，早就想要结识一番。”
云堇微笑着回礼，同女孩说起对她的印象。
女孩没有急着说明来意，而是先为空和派蒙做起了介绍。
“云老板，这位是旅行者，这是派蒙。当初群玉阁抗击魔神时，他们也在场；旅行者同样帮了不小的忙。”
“二位，这位是云翰社的当家人，云堇云老板。偶尔会来和裕茶馆唱几曲。”
鹿祀转向云堇，敛身一礼：“今天是我琢磨了云老板出行的规律，特意来此蹲守，还请见谅。”
“无妨，前不久海上的那场战斗我也有幸一观，云堇对你挺身而出的壮举十分钦佩，正打算照此写一篇新戏。”
云堇温和地笑着，同鹿祀讲起自己最近的打算。
“想不到，还没来得及征询你的意见，反而是你先过来找我了。”
听完云堇所说的话，鹿祀眸光闪了闪。
她轻轻抿唇，试探着开口：“云老板抬爱了，只是关于新戏，我正想请你帮我写一篇戏文。但……”
“戏中主角可能要换一换。”
云堇眨眨眼，以为是鹿祀不希望自己的事被编成戏曲，也没有强求。顺着话就聊了下去。
“鹿祀小姐的意思是？”
女孩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最终鼓起勇气，拿出一张字迹工整的手稿：“……是这样的，我写了一份初稿。”
“故事的主角……是我那在港口抗击海兽时牺牲的兄长，我用自己那些稀薄的戏曲知识，介绍了一番他的生平。”
“云老板，”鹿祀抬头直视云堇，眼中是尤为真挚的乞求之情：“能否请你，改一改我这戏文，把他的故事唱出来？”
云堇接过手稿，空和派蒙出于好奇，在征得鹿祀的同意后，也凑上去看了起来。
手稿的内容算不上长，用稍大一些的工整字体写下标题：《归雁定风波》。
「皓月凌空起，明光照此心。
鸿雁长飞去，寥落只影凄。
有道那妖邪怀恶计，掠去稚子解人情。
仙君仗剑斩祸根，携孤孑同游归故里。
见芸芸相语不得近，皆惧我与世相异之往昔。
茕茕立此间，觉不得灯火可共此身行。
忽闻海上风波起，乱魔侵扰惊人心。
且挣离众议往险地，付之茕身倾性命；
要教这怨牲驱离——
不得还！
便好凭一举告我赤心扬仙名！」
空还好，能大概看懂纸片上的内容。派蒙却是呆愣愣地，感觉脑袋里有好多字在飞，每个字都能看懂，却读不明白它们的意思。
云堇低头默读手稿，读着读着，心中隐隐产生了旋律，不自觉地轻声哼唱出来。
“拙作而已，云老板见笑了。”
估摸着几人已经看完，鹿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否改成整部戏文？如果不可以……”
“可以。”云堇干脆地回话，给女孩吃了一颗定心丸：“鹿祀小姐，你所作的初稿，已经将故事的大致过程都罗列清楚了。”
“戏文也有一些雏形，只要根据韵律加以适当的修改，想必会是篇脍炙人口的佳作。”
作为思想和眼界都很年轻的戏社当家人，云堇从鹿祀的作品中看出了戏曲未来的路——或许，她可以用这篇作品作为起点，开始唱一些关于“人”的故事了……
鹿祀明白云堇的话里有一些客套的成分，不过对方既然答应改写，想必这件事确实是能成功的。
“那我就先在此多谢云老板了。”
女孩再度欠身，真情实感地向云堇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
和云堇聊完关于戏文的大致内容后，时间已然不早。
走出茶馆时，看见不远处的北国银行，鹿祀忽地转过头，朝空和派蒙小声提了个请求。
“旅行者，请你代我转告公子，明天下午，我会抽时间与他一战。”
“而至于我上午的行程，若你们有兴趣，可以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