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翊彻底呆住，他不禁去想白二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绝不可能是无聊了捉弄一下他，圣白卫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
他是特意说给他听的……他在表达对他的不满？当着那个姓沈的面……他在警告他！
秦思翊感觉他抓到了一切的源头：
白二觉得沈晏温可以动摇他的位置，所以才会对沈晏温说出那样的话！丝毫不顾及沈晏温在听完后会对他产生什么感想。
原本秦思翊只是有一点生气，现在只觉得心头有火在燃烧。
“殿下，白二这样更过分，他已经不是私下编排我，而是故意当着我的面编排我！”
“其心可诛！”
圣女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但他说的是实话。”
秦思翊怔住，“……什么实话？”
“就是我们方才从灯盏中听到的内容。”圣女解释了一句，便又重新投入堆成小山一样的简报之中。
她仿佛看不见秦思翊的崩溃。
“……”
秦思翊在原地缓了好一会，秾丽的面容上，表情时而哭时而笑。
“……您是说您对沈晏温的宠爱确实胜过我？”
他的语调微微颤抖，仿佛听见了天下最令他不可置信的事。
等圣女发现不对后转过头看向他时，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圣女彻底放下了笔，郑重地看着他。
“你又很伤心了。”她如是说着，眉头微微蹙起，仿佛也在因为他痛苦而感到痛苦，但她并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秦思翊何止是伤心，他简直要崩溃了！自从他被圣女殿下救下，殿下就是他的全部！
现在殿下竟然为了一个才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说这种话来伤他的心！
一个才见过两次的沈晏温就能胜过他么？那他这几年来的陪伴算什么……
最令他绝望的是，殿下明明知道他很难过、难过得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可殿下还是不会安慰他。
秦思翊一面无声流着泪，一面死死抓紧了左手，直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他也没办法松开。
一点皮肉之痛，又怎么抵得过他心里的难过……
可悲的是，他完全无法苛责殿下什么。
因为殿下早就“体谅”过他了。
她劝他，“如果我一直都让你这么痛苦的话，你离开吧。”
她希望他不再痛苦的方式，就是让他离开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思翊在心里疯狂地大笑，但面上他却依然保持着最美丽、最悲戚、最动人的样子。
对殿下来说，那种“体谅”方式，或许是对他放手、让他离开，可对他来说……就是在赶他走啊……
她明知道他有多仰慕她、有多崇拜她。
可就是这么令他绝望的话，他却还是能从中感受到关心。
因为殿下就是这样的殿下，她几乎无法感知到别人的情绪，可她却能看见他的痛苦、并想为他结束痛苦。
让他离开，这就是殿下对他的关心。
他的殿下怎么能这么温柔的同时，又这么残忍……
秦思翊流着泪倒在圣女的裙摆之上，呼吸间都是清冷的属于圣女的香气，他这才感觉好了些。
“殿下你摸摸我。”
他像只受伤的幼兽，在最令他感到安心的角落撒娇。
圣女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将素白的手放在他的额头，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但这已经足够让秦思翊发出满足的喟叹。
圣女漠着脸，双眸中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我难以理解你们的想法。”
秦思翊听得眼睫一颤，“我们？殿下是在指谁？”
他听得圣女毫无停顿地开口。
“所有人。”
不多时，白九带着前山的消息到来，圣女自然地移开了手。
秦思翊心里微微难过，但他知道，圣女殿下不是在外人前避嫌。
她对他的好，向来高调宣扬，从不需要避嫌。
现在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错，圣女殿下的太多事情都比他重要，他或许是如今殿下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但仍然有很多事情都比他重要。
秦思翊安静地依偎在圣女身边，一边陪着她聆听，一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如瀑的乌发。
直到白九完全汇报完毕，他才感觉他的身体冷透了。
因为白九所汇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全是关于沈晏温的。
全是关于他！
秦思翊面上绽开一个冷酷的笑，他用极冷的眸子盯着白九，“你说话还真是没一句我爱听的。”
白九并不会因为秦思翊的态度诚惶诚恐，就像外界认为的那样。
无山上的所有圣白卫，都会称呼这个陪在圣女身边的红衣男人为翊大人，但他们从不发自内心地尊敬他。
中洲大陆实力为尊，无论修炼理念如何变化，这一点不曾改变。
秦思翊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简直差到像个完全没有根骨的凡人。
若是换了旁人陪在圣女身边，今日的修为怎么也不会低到如此境地，不说比肩他们圣白卫，与一个小宗门的掌门匹敌是最起码的。
白九面色淡淡，“白九所说，字字都是圣女大人要听的。”
秦思翊听了更加气恼，“呵，这般详细，虽说是殿下要求你如此，但白九大人可真是看护得仔细！”
“莫不是白九大人对那沈晏温有些独到的看法！”
若说整个无山是一场大型考核，那无山上的所有圣白卫就都是裁判，即使圣女才是那个最终拥有决定权的人，但圣白卫的意见也占有一部分分量。
而裁判，最重要的就是公平。
圣白卫是不被允许在圣女以外的方面有个人判断的，他们是一群只为圣女而存在的人。
换句话说，如果某个圣白卫真的对某个参选人员有了特殊看法，无论有没有发生与之结交的行为，那这个圣白卫都可以被认定为——渎职。
圣女微微蹙眉，她当然知道秦思翊现在的话在表达什么。
秦思翊总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大概没有说错。
“你太容易被情绪控制。”圣女偏头看着秦思翊，脸上的表情是不赞同。
“不是所有人都要成为被你攻击的靶子。”
秦思翊听得眼眸一颤。
殿下现在不止会因为一个沈晏温对他生气，就为一个圣白卫也要对他说这样的重话……
殿下以前不会这样的，殿下变了。
而这改变的契机……是刚刚才来到无山的沈晏温。
没错，沈晏温就是殿下改变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