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虚空深处的许凌,却独自承受着无法言说的苦楚。
混沌,炽烈,扭曲,腐蚀,绝望。
回到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他何尝不怕?他不想回来!
可那又如何?若不回来,今日就得战败身死!
他化身为神怪之躯,正在虚空流层中高速下沉,沿着那熟悉而恐怖的路线,一步步逼近那个禁忌领域的本源核心。
他不知秩序之主是否发现他,他不知是否会再次被囚困在此。
但他别无选择。
“等我出去……等我再突破一步……”
“到时候,不仅她——整个五行世界,都要臣服毁灭在我剑下。”
他的意志在黑暗中一寸寸凝聚,仿佛永不熄灭的烛火。
许凌飘荡在那片寂静无声的虚无之地边缘,怔怔地望着四周熟悉到令他灵魂悸动的景象,良久无语。
他自己命名的虚无之地,无数传说中都讳莫如深的所在,它既非宇宙之中,也不属于混沌之外。
这里,似乎是一切存在的缝隙,是秩序与因果的真空,是连法则都不再运行的绝对死寂之域。
放眼望去——没有山川草木,也没有星辰月轮,连最基本的上下左右、时间流向与空间维度都仿佛被剥夺殆尽。
所有的方向感、重量感、色彩感、声音感……在进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便会一点点被吞噬、模糊、抹除。
天空?不存在的。
头顶之上是无边无际的深黑,那不是黑夜,而是一种“无”的具象化,像是世界被抽走了画面,只留下了一块撕裂感极重的裂缝。
那片黑不是静止的,而是缓缓蠕动、翻卷、绞缠着不规则的空间褶皱,每一道波纹都像是某个已毁灭宇宙的余响在呻吟。
大地?同样不存在。
脚下并没有实质性的“地”,而是一种类似流沙又像薄膜的空间密度层,踩上去没有触感,仿佛你漂浮在无物之上,却又不会下坠,似站非站。
偶尔,脚下会泛起一些看似液态的“波痕”,却并无声音与反弹,好像你踩踏的是光年之外的一层记忆。
在这片虚无中,“时间”也变得失去意义。它不再是一条向前奔流的河流,而更像是一场溃散的梦魇。
有时候一眨眼便是百年沉寂,有时候千年恍如昨日之光。
而四周的空间,也不是完整的、连续的结构。
每一寸“空气”都仿佛是破碎镜面般闪烁着不规则的扭曲——有的地方像远山倒影,有的地方却猛然呈现出某个早已毁灭文明的残片。
残破的星河旋轨、燃烧的星球断面,甚至一截被湮灭的大道碎骨。
这片世界没有风。
没有声音。
没有光。
甚至连思维本身都会被渐渐拉扯、麻痹、剥离,仿佛此地连“存在”都无法完全承载。
唯一能见的“生物”,便是那一头头奇形怪状、无法定义、结构混乱的虚空神怪。
它们有的如长蛇游弋,有的如山岳静伏,有的身躯层叠扭曲,有的甚至形体时隐时现,好似投影在不同维度上的存在。
它们静默无声,却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原初感”。
整个虚无之地,就像是一幅被从宇宙背面剥落下来的废稿,是混沌绘画失败后遗留下的裂缝,是光与暗都不愿接触的死角。
而就是在这片荒芜、静默、死寂到连神都不愿注视的绝地之中,许凌再次降临,一如噩梦重现。
一如当年。
许凌静静的飘荡在那儿,甚至连一丝动念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没想到……竟然又回来了。”
他低声喃喃,嗓音如风吹枯叶,轻飘飘地融进这片无边虚无中,没有回音。
这是他最不愿回忆的一段岁月。
那时候的他,被秩序之主有意无意的裹挟至此,卷入这不属于现实宇宙的奇异之地。
他不得不隐瞒身份,蜷缩灵魂,以变化秘法强行变化自身存在本质,扮作一头劣等、幼年、残缺的虚空神怪,在这禁忌维度里苟延残喘。
这里,不是宇宙的边境,而是宇宙之外。
是连一丝规则都不存在的“始末间隙”。
在这个地方,没有生命该有的活动节律,没有白昼黑夜的交替,没有气机、没有灵力。
连最基础的生存意义都被剥夺,仿佛只剩下“规则”这两个冰冷残酷的字眼。
“上一次,我困在这里……有多久来着?”
他努力思索,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无法确切记起当时的时间流逝。
在虚无之地中,时间并非直线前行的河流,而是破碎的镜面——有时一瞬如年,有时千年似梦。
也正因此,上次的那几十年,对许凌而言,已像一个模糊梦魇,无法细数。
当时,若不是那位在神怪一族中地位尊崇、名为的首领老大出手提携,许凌恐怕就算再经历苦熬千万年,也不可能有逃离出头之日。
想想那时虽然日子苦闷,但那几十年他确实收获不小。
跟在便宜老大身后续收宇宙碎片的散溢能量,毫不费劲的收集了数千万属性点,直接铺平了他晋阶仙尊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正是在那段日子里,他对虚空神怪一族的存在逻辑、能量结构、思维模式与交互习性,都进行了系统化的潜修与模仿。
但也因此一行,他被秩序之主所利用,最后破开了道碑村庄的绝对结界。
那场主宰级别的碰撞,将高维世界的道碑村庄直接毁灭,最终导致道碑自毁,道韵散溢,引发了整个无尽时空的动乱。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沉。
“……也不知道‘它’是否已经察觉到我再次归来?”
他口中的“它”,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一手掌控宇宙秩序的终极存在——秩序之主。
这位恐怖存在非神非道、非生非灭,拥有不可测量的智慧与威能,一念衍法界,一息定因果,是整片现实宇宙的“统摄核心”,统御诸天法则与诸族秩序。
而他许凌,又是肯定要突破所谓法则禁忌的存在。
两者之间是不可调和,不可共存的终极死敌,早晚要有一场死战。
而如今,他再一次踏足此地——不是寻机而来,而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自毁归途,逃入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