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英杰,新开了一间无钩赌坊,那叫一个客似云来,生意兴隆。
……
这天,楚英杰在账房忙了一阵子后,看时辰将至午,便惦记起已在包间里豪赌了多日的傅天华,遂准备前去看望。
……
但说位于赌坊二楼最里面的包间里,傅天华虽已酣战数日,却仍沉浸于一掷千金的豪赌中。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三名赌客中,已有两名明显精神不济,另一个则因吸着鼻烟,看着兴致还是挺高。
过不多时,那两名赌客实在是熬不住,相继起身作礼告辞:“大人运势太旺,小人甘拜下风。\/是啊是啊,小人也甘拜下风……”
傅天华挥了挥手,以示准许二人离开后,看向那正吸着鼻烟吊精神的赌客问:“那你呢?你要是也认输了就……”
不待其说完,那赌客将已空了的鼻烟往桌上一扔道:“诶,认什么输?我又没输?再说,我一开始就跟大人说过,我是舍命陪君子的嘛……来来来,我们继续……”说着,拿过骰盅来摇。
这时,楚英杰端着热巾及一个瓷盅走了进来。
来至桌前,他将瓷盅放到傅天华的面前,并递上热巾道:“已经午时了,爷先休息休息,吃些燕窝粥……”
傅天华接过热巾敷了敷脸后,拿起玉汤匙喝了两口燕窝粥。
同时间,那名赌客的随从也端来了吃食。
就在二人休息进食之际,只见一名小厮,捧着个盒子入内来向傅天华禀道:“大人,有人托小的将这个盒子交与大人……”说着,递上了盒子。
傅天华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锦鲤荷包。
将荷包攥在手里后,他于眼皮微颤间眼眶渐红,喃喃道:“娘,您终于肯见我了……”
继而,他发现荷包里被塞了纸条,遂抽出来看。
但见纸条上写着“距此十里,山脚农庄”八个字,正是廉九龄的字迹。
傅天华眼睑一掀,勾唇道了一句:“该来的,总算来了……”
语落,他将荷包收入怀中后,抬手发力,将挂在身后墙上的赤夜剑吸了过来。跟着,即起身出了包间。
……
与此同时,
十里外的山脚农庄这边,陈素蕊和廉九龄已然坐等在堂屋里。
但看陈素蕊,似有些紧张,边双手搓着衣摆,边不时向外张望,眸中却蒙着一层淡淡的迷茫。
廉九龄则是双手握拳分置于两膝之上,嘴角微斜向一边的同时,牙关暗咬,眸底隐隐泛着厉芒。
忽听陈素蕊询问廉九龄:“九龄,你确定天华会来吗?还有,我可不可以将我们的事告诉他?”
闻问,廉九龄状似晃了个神后,起身走到陈素蕊身边,双手搭在其肩膀上,做安慰状的道:“见儿子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在来的路上,我不是教你怎么做和怎么说了嘛……”
陈素蕊却不放心的道:“你说的我都已经能背了……可会不会伤到他啊?我觉得那些话有些重……是,天华是总惹我生气伤心,可是他……”
不及其说完,廉九龄即打断蛊惑道:“你看你,就知道你心疼你儿子。可你想过没?你这叫慈母多败儿……莫怪我又要说你,之前,你就是太宠他了,才令他这么忤逆你……还导致他如今这般贪得无厌野心勃勃……你呀,你这回可不能心软。你若还想要这个儿子,就得好好的骂醒他!”
转而,他目露缱绻的握起陈素蕊的双手道:“素蕊,你不是想要我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吗?那你就听我的,好吗?”
陈素蕊以那笼着淡淡迷茫的眼眸看了廉九龄片刻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廉九龄遂提醒道:“天华差不多快过来了,我先回避一下……一会儿,若是你们母子说不拢的话,你也别急,我会想办法制住他,然后我们带他一起走,放心,我不会真伤到你这个宝贝儿子……”
说罢,他拍了拍陈素蕊的手背后,于转身间目露阴鸷的向堂屋后门走去。
陈素蕊则因觉得干坐在堂屋很不自在,遂走到外头的院子里喂起了鸡。
……
少时,只见傅天华一手提剑,一手负于后的从远处走来。
来至农庄门外,听着那一声声熟悉的引鸡群啄食的召唤声,傅天华缓缓推门而入。
院子里的陈素蕊喂好鸡后,又想去忙些别的,但听身后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娘……”
陈素蕊先是一怔,跟着慢慢转过了身去。
当母子俩对视的一瞬间,二人恍若隔世。
良久,陈素蕊微抬起双手,嘴角颤抖着喊了一声:“天华……”
傅天华听后,喉头一梗,回应了一声:“娘”后,走上前来。
陈素蕊看着多年不见的儿子,先是伸手抚了一下其脸庞。
旋即,她似想到了什么,遂作气恼状的甩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得以重见母亲的傅天华,原还有些恍惚,但在挨了这一耳光后,却让他证实了眼前之人是真实的。
他不由得喜极而泣,拽着母亲的手,激动道:“娘,真是您……哈……真好……啊,娘,您再打,来,打这边……”说着,握起母亲的手示意她打自己的另一边脸。
陈素蕊先是被儿子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懵愣,后在蹙眉之下又给了儿子一耳光。
傅天华再次挨了耳光后,于侧头间舌抵上齿,抬手抚着脸颊,笑得像个讨到糖的孩子。
却见陈素蕊,再次甩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后训斥道:“孽障!你还有脸笑?!怎么,你很得意你如今所拥有的权势富贵?这就是你所谓的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不!你这叫小人得志!你这叫不择手段行径卑劣!”
说着,她痛心的看着儿子继续道:“天华,你怎就变这样了呢?以前的你,虽说不太听娘的话,也时有顶撞娘……可,可娘万万没想到,你竟会变成这样……你还是娘的儿子天华吗?”
挨了第三个耳光的傅天华,在笑容微一凝后,舌抵着上齿轻抬眉甩出句:“娘这又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
陈素蕊此时情绪渐趋于起伏不定,捂着心口说道:“别人说你什么,娘可以不信。但那一个是你的师父,另一个是与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们俩是除了娘之外,你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他们说的,娘……”
一提及赖布衣,傅天华即现出痛恨神色。
旋即,他红着眼眶,冲着母亲激动的诉道:“娘!你我母子分隔了多年,您一直不肯来见我。呵,反倒去见了那个赖布衣?!到底谁是您的儿子?您就是听了他的话来训责我打我的是吗?呵……”说着,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叹。
转而,他冷讽:“师父?呵,试问,有哪个做师父的会从中作梗不让徒弟见自己母亲的?又有哪个师父会在徒弟的母亲面前搬弄是非令其误解自己儿子的?”
陈素蕊于气结间,冲口训道:“那是你……那是你师父,你怎可这么说他……”
话未落地,就见傅天华上前一步反唇相讥:“是师父又如何?既然当师父的没个当师父的样,那就别怪做徒弟的不像徒弟……”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得陈素蕊有种莫名的浮躁,情急之下又给了儿子一记耳光。
这回,傅天华未侧转脸,而是以蓄着泪的眼眸直视着母亲诉问:“娘!您为了他打我?您竟为了他打我!”
看着儿子那逐渐猩红的双眸及呼之欲出的眼泪,再看看自己打儿子耳光的那只手,陈素蕊感到一阵揪心的同时,头也开始疼痛起来。
一直隐匿于暗处静观的廉九龄见状,不免又紧张又担心。
他紧张的是,陈素蕊向来身子不好,万一给气病了如何是好?
但最让他担心的,是封印陈素蕊部分记忆的符咒会因此失灵。那他所做的都将付之东流,他将彻底失去陈素蕊。
他之所以安排陈素蕊来见儿子,本意是想挑拨他们母子失和,这样才能让陈素蕊彻底舍下儿子跟自己走。
就在他心念一动间,气息亦随之外泄。
傅天华之前是因沉浸于与母亲重逢的情绪中,加上廉九龄是极力运功掩盖着气息,才未被其及时发觉。
而此刻,傅天华的情绪已骤变,警惕心自然而生,立时就察觉到了廉九龄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