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说阎娘不是人类,她没有经历过那段惨烈的战争,对于魔域,包括魔域里的一切她其实没有多大的感觉,所以出现幸存者那一刻,她除了些许的诧异之外,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念头,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阎娘一一走到每个人身边,仔细检查他们的状况,不出意外,他们每个人都在承受极致的痛苦,闭着眼睛,眉头紧蹙,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就像磁铁一般想将他们的眉头牢牢吸在一起。
每一个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冷汗如瀑,他们在紧咬牙关修行。
阎娘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护法,让他们免受旁人的打扰,以致走火入魔,剩下的就是要看他们自己,毕竟他们是为自己修行,不是为她修行。
烛龙沉吟:“这个修炼法门,普天之下估计也只有你才敢说得出做得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阎娘:“师父应该明白的,他们几个人与这个地方的人不同,他们以清气为修,清气拥有灵性且有傲性,自然不会轻易臣服肉体凡胎的人类,非如此做不可。”
烛龙自然明白。
阎娘:“不过到时候这里的瘴毒就要麻烦师父将其吸纳进自己的空间里面了,至于这庋啸的精神力,呵……”
言未尽,意已明。
阎娘虽然对血色之战没有任何感觉,但庋啸留存的精神力充斥在整个魔域,他们一群人到来的时候,庋啸的精神力无孔不入,企图吞噬他们的意识,占据他们的躯壳。
然而几人何许人也,清气立刻流转到他们的四肢百骸抵御瘴毒。
清气至纯至净,是瘴毒的天敌,瘴毒一靠近他们,犹如毒燎虐焰之感一下子将它逼退,不仅如此,四周的瘴毒猛得退开来,几人站立的空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瘴毒留存。
但是瘴毒铺天盖地,后来不死心又几经试探之下,再次围拢过来。
阎娘没有出手,而是静观事态发展。
欧阳花间等人力量没有她强,瘴毒像疯了一般飞蛾扑火,一波被上清气消灭,一波又迅速靠过去,这与人海战术无异,庋啸在以这样的方式消耗清气。
所以几人当中,只有阎娘的周身全然不受侵噬,瘴毒一直在围绕在她几米开外。
几百年过去了,庋啸贼心不死,他一直在蛰伏等待突破结界的时机,瘴毒之中以他的怨恨阴毒之气为甚。
阎娘作为拘魂使者,不可能感受不到这强烈的,癫狂的恨意,她之所以选择这个任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消灭魔域的瘴毒。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她没有参加过血色之战,没有人类那么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既然带着欧阳他们几人来到这里,倘若瘴毒突破结界,一步步向人界蔓延开来,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他们愿意见到。
再者若是任由瘴毒蔓延人界,庋啸复活,获得更加强大的实力,到时候可就不只人界的危急存亡,其危或许也会延伸到天地两界。
在庋啸还未复活,发展壮大的时候将其扼杀在摇篮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个幸存者……
阎娘微微皱了皱眉头。
此地瘴毒一旦消失,那么一直依附瘴毒而生的人事物都将不复存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而死。
不过,凡事无绝对。
那个鬼祟的身影一直都在,从远方传来的魂息来看,此人体内已经充满了瘴毒,但是精神力没有被庋啸侵占,他拥有自主意识,且没有起丝毫杀心。
有的只是警惕、好奇,甚至是难以置信……
阎娘忽然起势捏诀,身侧出现一个同她一模一样的人。
然后另一个人消失不见。
远处的人大惊失色。
“……”声音在喉咙里戛然而止,甚至连嗯嗯啊啊也哼不出来。
人蓦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只见其袖手一挥,他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连动也动不得,一根手指头仿佛被施加了万钧的力道,任凭他使出了脸红筋暴的力气,丝毫没有改变。
阎娘陌然看着眼前人,淡淡道:“不要喊,我给你说话的机会。”
那人惊愕失色,傻傻看着阎娘,根本回不过神来。
阎娘再次重复道:“我给你说话的机会,你不要喊,听明白了吗?”
阎娘就这么盯着那个人,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那人才慢慢,一点一点抽回自己的思绪,咽了咽口水,艰难点头。
阎娘说到做到,立刻撤了噤声的法术。
那人将堵在喉咙里的声音,使劲儿的咽回肚子里头,神色非常惶恐,脑子凌乱异常,虽然眼前的人又让他可以说话了,但喉咙像堵塞了一团东西,涨塞得厉害,哪怕能开得了口,他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不开口,阎娘开口了。
她道:“我会清除魔域的所有瘴毒,我没有想过这里还会有幸存者,你本心没有恶意,我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但是我会在你身上设下一道追踪术,你可以去你想要的地方,但若是出了魔域之后,心存杀意,不管你到天涯海角,定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听明白了吗?”
本来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下更说不出话来了。
清除瘴毒?离开魔域?
这都是他不敢想象,甚至可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清除瘴毒?
这……这怎么可能!!
他在魔域待了这么久,眼下的瘴毒是日益增强,外面的人类要是有办法,也就不会到眼下这种局面。
结界迟早会有被破开的一天,这点他太清楚了。
然而,今时今日蓦然出现这几个人打破了他根深蒂固的认知,
人类?活生生的人类?踏入魔域竟然能毫发无损。
这几个人类身上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强大,炙热,即便隔得老远,他也能感受到那股焚魂灼魄的力量,简直令他震撼。
震惊、难以置信、离开、清除瘴毒……
此时此刻,他的思绪已经成一团乱麻,到最后是一片空白,直到人离开了,他依旧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