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大陆。
三个月的时光在烽烟与铁蹄中流逝,快得如同漠北铁骑席卷大夏疆域的疾风。
曾经雄踞一方的大夏王朝,如今已名存实亡,只剩下零星负隅顽抗的孤城和散落在山川间的溃兵,漠北那面绘着苍狼啸月的旗帜,正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插满大夏版图的山川城池。
战争的进程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也印证了“天道眷顾”的流言。
漠北军的战力,尤其是那些经历了神迹改造的老兵营,以及越来越多装备着新式远程“暗器”的精锐部队,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大夏的士兵在绝望中发现,敌人不仅力量诡异、悍不畏死,甚至能在数百步外,以看不见的“暗器”精准地击伤他们。
然而比刀锋更锐利的是人心。随着占领区的扩大,大夏的残兵败将们惊愕地发现,漠北军对待俘虏和伤兵,并非想象中那般残忍。
相反,那些曾在战场上如同修罗般的漠北士兵,在战斗结束后,竟会拿出散发着药香的瓶罐,为受伤的大夏士兵处理伤口,甚至不惜动用一些珍贵的丹药。
这种战如雷霆,胜施仁术的巨大反差,悄然瓦解着大夏军队最后的抵抗意志。
投降不再仅仅是因为求生,更像是一种……出路。
大夏的心脏,那座象征着千年荣耀的巍峨皇城也早已易主,皇宫深处,象征大夏的龙旗被悄然撤下,换上了漠北的苍狼旗,一个时代的落幕,似乎已然敲定。
浪浪山。
夜色温柔,驱散了白日的喧嚣,一处精心布置的广场上,灯火通明却不刺眼。
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广场中央,上面已摆满了珍馐佳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显然经过了特殊的灵力保温处理。
是的,今晚的浪浪山举办了一场宴会,而且宴会的规格极高,由唐虎带着他的徒弟们亲自上阵,菜品种类多,还量大管饱,旁边陈倩倩一边狂吞着口水一边录着线下直播用的素材。
“这还没等开直播呢,先把我馋死了,嚯,这大牛排还得用灵火烤,不行了,好香啊,我的口水,我得把嗅觉封住”
宴会主位坐着神色懒散的赵天齐,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杵在桌子上吃着糕点。旁边是几个长老,他们身旁则是几位核心玩家代表,而圆桌的两侧,坐着今晚最重要的两位客人。
左侧是漠北军的最高统帅拓拔宏,此时的他换下了冰冷的铠甲,穿着一身深青色绣着苍狼暗纹的锦袍,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战场淬炼出的煞气,只是此刻刻意收敛了几分。
右侧则是大夏王朝的末代皇帝,夏承稷。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常服,上面没有任何龙纹标识,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清贵公子,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深深的倦怠,眼神复杂,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他端坐着,姿态依旧保持着皇家的雍容,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宴会开始后,气氛有些微妙,空气中弥漫着酒菜香气。
“诸位,”
钱平平被选做了发言人,此时他率先举杯,笑容可掬,
“今日难得相聚,漠北与大夏战事尘埃初定,天下将迎来久违的太平,这第一杯酒,当为黎民苍生贺,为来之不易的和平贺!”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气氛稍缓,拓拔宏一饮而尽,声音洪亮:“小友所言甚是,战火荼毒,生灵涂炭,如今能止戈休兵,实乃万民之幸,漠北上下,必当竭尽全力,抚平创伤,再造山河!”
然而,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夏承稷却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并未饮下,他抬起眼,目光扫过钱平平,最终落在拓拔宏身上哼了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止戈休兵?抚平创伤?拓拔元帅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夏承稷的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若非贵军开战,这天下哪来的刀兵,又是哪来的创伤。”
这话字字带刺,席间瞬间安静下来,玩家们交换着眼神,长老们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不等拓拔宏说话,夏承稷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自己杯中摇曳的酒液上,仿佛在自言自语:
“‘天道眷顾’?呵,这‘天道’倒是会挑时候显灵,早显灵几年,或许……就没有今日这场酒宴了,还硬生生的把我骂成了昏君....”
拓拔宏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夏老哥 ,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天道眷顾一说就是个巧合,倘若没有这件事情,伤亡会更多。”夏承稷的脸色瞬握着酒杯的手指更紧了,指节发白,嘴唇抿成一条线,却一时语塞。
整个宴会的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了。
因为浪浪山这一边的所有人其实对于“天道惩罚”这一件事都知根知底,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夏皇。
一个被“天道”厌恶的统治者。
一个牺牲最大的皇帝。
一个已经毁掉自己名声还要再被质疑的明君。
钱平平再次举杯,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如潭:“两位,天道渺渺,人心向背才是根本,也许飞鹰峡的‘天罚’是警示;而漠北老兵的重生是契机。
它们共同指向的是旧秩序的崩塌与新秩序的必然,我等顺势而为,不过是希望这新旧交替的阵痛,能短一些,流的血,能少一些。
陛下,拓拔元帅,这杯酒,敬未来,敬一个需要诸位携手才能开创的、真正太平的未来,诸君同饮!”
夏承稷沉默了片刻,眼中的复杂情绪剧烈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缓缓举起一直未饮的酒杯,对着钱平平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后仰头,将那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低下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拓拔宏也再次举杯,对着钱平平和众人:“敬未来!”
酒液入喉,灼烧着食道,也暂时压下了席间翻涌的暗流。
庭院里重新响起了杯盘轻碰和玩家们刻意调节气氛的谈笑声,只是那无形的裂痕与过往的血腥,如同桌下潜藏的影子,并未真正散去。夏承稷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吃着菜,目光偶尔投向庭院外深邃的夜空,那里,群星低垂,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人间这盘刚刚尘埃落定的残局。
宴席在一种表面和谐、内里暗涌的微妙气氛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