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风,裹着沙砾与焚香的气息,刮过“接引城”高耸的金顶,蔺清明伏在弟子傅清背上,宽大的儒袍空荡荡垂落,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文宫被毁,经脉寸断,唯有一口儒门秘术“浩然锁”吊着残烛般的性命。枯槁的面容深陷,唯有一双眼,沉静如古井,倒映着前方金光璀璨的佛门圣地——普渡金顶。
那里梵唱隐隐,佛光流淌。
灵机通玄符上的万相说,此地是大夏无数流民心中脱离苦海的彼岸。
“清儿,去…金顶之下。”蔺清明声音微弱,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傅清心如刀绞,他能感觉到师父生命的流逝,如同指间沙。
“师父,佛门…真能救您?为什么咱们不能去浪浪山啊,那位前辈出手的话,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何至于此。”他声音哽咽,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蔺清明没有回答,只轻轻拍了拍徒弟坚实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他服下了贴身藏着的“枯荣丹”,药力化开,一股冰寒刺骨的死寂感迅速蔓延全身,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仿佛风中残烛,下一刻便要熄灭。
傅清背着重若千钧的师父,一步步走向金顶广场,广场上人潮涌动,皆是面带希冀、渴望佛光普照的信徒。傅清将师父轻轻放下,让他倚靠在一根冰冷的石柱旁。蔺清明双目紧闭,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俨然已是弥留之际。
“天啊,那人是不是蔺亚圣?”
“真是蔺圣人!”
“蔺亚圣怎么来这儿了?他也是来加入佛门的 ?”
“求佛门大德救我师尊!”
傅清猛地跪倒在地,声如洪钟,儒门正气灌注其中,悲怆的呼喊瞬间压过了广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大夏儒修蔺清明,身受重伤!恳请佛门慈悲,施以援手!” 他重重叩首,额头触地有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对师徒身上,怜悯、好奇、审视……不一而足。
值守的罗汉慧海慈眉善目,身披金色袈裟,排众而出,慧海走到蔺清明身边,俯身查看,手指搭上其腕脉,眉头微蹙,片刻,他收回手,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声音悲悯却带着一丝疏离的淡漠:
“阿弥陀佛。此乃天命枯竭,肉身崩毁,非我佛法可逆。施主……节哀顺变。”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散发着微弱清香的丹药,
“此乃‘安魂丹’,可稍缓苦楚,聊表心意。”
傅清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节哀,天命?”他指着金光万丈的金顶,声音有些颤抖,
“来之前我师尊与我说过,西域佛门底蕴深厚,源远流长,存世久远,佛门中有几丝真佛之力,可生死人,肉白骨,佛门慈悲,所以我与我师尊特来求此物。”
“佛说普渡众生,我师尊一生以仁为本,护卫黎民,文宫尽碎亦是为苍生,如此大德,竟不配尔等一丝真佛之力相救?这煌煌金顶,漫天佛光,照的究竟是谁,是那满殿金身的佛,还是这世间真正受难的苍生?!” 他字字泣血,句句如刀,直指佛门的慈悲之说。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怜悯的目光更多投向了傅清师徒,而看向慧海和那金顶的目光,则多了几分审视与不解。
“施主莫要如此,蔺亚圣他文宫尽碎,寿数十不存一,实在是....”
“大师!佛说慈悲为怀,我与师尊并非空口索要,我带来了我师尊这一生大半的底蕴,只为求取一个尝试的机会,请大师成全!”
“施主有所不知,真佛之力虽然功效神奇,但却只适用于我佛门中人,蔺亚圣他...”
靠在柱子上的蔺清明艰难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傅清身边,向着慧海抱了下拳:“我懂了,大师的意思是我与佛无缘,清儿,既然如此,带我离开吧,莫要为难大师。”
周边,数块不起眼的灵机通玄符,悄然记录下傅清悲愤的控诉与慧海淡漠的姿态。
很快,“佛渡有缘?亚圣垂死竟无缘!”的影像和流言,如同瘟疫般在“万相”中蔓延开来。
佛门那无暇金身,似乎悄然蒙上了一层怀疑的阴影。
---
死亡的冰冷已如附骨之蛆,彻底缠绕上蔺清明的神魂。他清晰地感知到“浩然锁”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枯荣散的效力也即将到达尽头,最后的目标,在他模糊的视野中清晰起来——佛首无痕大师巡游的必经之地,一处拥有着众多信徒的野村古道。
他拒绝了傅清的搀扶,盘膝坐于古道中央,背对着来路,风卷起他灰白的头发和空荡的袖袍,形如槁木。
“清儿…退后些…无论…发生何事…莫要…近前…”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