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开始就是他们计划好的,他们步步为营设下这个圈套,又怎么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我摇摇头。
话音未落,我手上一阵滚烫,却是他的眼泪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失声痛哭,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陈梦兰临死前说的那些话。
是的,当时我真的很嫉妒,嫉妒哪怕是云子,也依旧有她作为一个母亲深爱着他,现在有人肯为我潸然落泪,又怎么不能算是得偿所愿呢?虽然在谈师兄的眼里,我并不是王岭飞,而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谈抒宁。
“我为什么就一定要是王岭飞呢?”我心想,反正我都要死了,放下这个身份又能如何。
“哥。”我轻声唤道,“你不要自责,能和你相认,我心里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宁宁……”他的眼泪亦如决堤而下,突然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陷入任何危险。”
见他掉头就往裂缝那边走,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想去拉他,可他的速度太快了,就连疯狂往外涌的疒气都没法阻拦他。
“谈师兄!”
我意识到他要干什么,拼尽全力爬起身,却已经晚了,他回过头深深看了我一眼,就这么挡在了裂缝前。
强疒瞬间侵蚀了他的身体,却也被他挡在了裂缝内。
中和一中断,我身体的力气开始一点一点恢复,然而此时此刻我心里只剩下悔恨——如果不是我贪图那片刻的温情承认自己是宁宁,他又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他救了我,我却骗了他。
“快走。”他强撑着身体,艰难出声,“我支撑不了多久,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我岂不是要白受这罪?”
他极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谈师兄……”我只觉眼中、心头一片滚烫,当即咬紧牙关扭头就走。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的上边的墓室,一想到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这商量事情,眼下却已生死相隔,我就感觉心里也好、脑子里也好都空荡荡的,仿佛这一切都只是梦。
我顺着暗道茫茫然往回走,刚要钻出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甬道的尽头。
“谈师兄?!”我欣喜若狂,“你还活着?!”
然而下一秒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从他身后探了探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无数个。
我只觉寒毛直竖,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
它们似乎也发现了我,我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谈师兄”冲了过来,好在很快我回过了神,将暗口一堵,拔腿就跑。
这边有狩藻围堵,肯定是不能走了,巽宫那边的入口离地下室不远,估计也够呛,我只能去河底的入口碰碰运气,就算那里已经被河水淹没,也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我重新回到墓室将正门上的盗王锁解开,都还没出乾宫,身后脚步声如雷动,疯狂朝这边涌来。
我哪敢耽搁,没命地往前跑,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准备歇一会儿好好喘口气,结果我一靠墙,它毫无预兆地一翻,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这才反应过来这甬道的一边居然还有一个隐藏的墓室。
我下意识用手电照了照,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四面墙上环绕一周镶嵌着十幅字符玉钩图。
放在以前我肯定会摸不着头脑,但经过浮日宫之行,我早就明白了它们的真正含义,那不过是从0到9十个数字。
我在里面转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得继续往入口方向跑,但跑了没几步我又停了下来。
我想起了一件事。
“搞不好薛守垣就是在这个墓室里发现的那十幅字符玉钩图。”当然,也有可能他是在真正的乾坤冢里发现的,但问题在于如果是这样,苏河冉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他们的踪迹?
所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面“墙”和真实世界并非只有我们过来的那个入口相连,它其实还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缺口”,也能通往真实世界?当初薛守垣他们就是通过其中之一进入到了“墙”里,后来又莫名从“墙”里出去了,在其他人眼里自然而然就成了凭空消失。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不然就算我能离开这里的乾坤冢也不见得能从“墙”里脱身。
我当即调转方向循着他们之前追踪的路线往入口方向回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真发现了这么一口暗口,它古怪得很,就像一口井,看上去只是一个单向的洞口,但就是这一点让我紧绷的心弦冷不丁一动——我们过来时的入口不就是这样的吗?
“试试就知道了。”我从包里翻出一张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然后从暗口一跃而下,再攀住暗口上沿奋力往上一爬,等我重新回到甬道里,我往我扔纸团的角落一扫,那里哪还有它的踪影。
“居然是真的!”我终于看到了希望,马不停蹄往河底的入口方向跑。
可惜我的第六感不是一般的准,那里早就被水淹没,如此长的水下距离,没有潜水设备根本出不去。
“也许对方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缺口,肯定在-9楼的入口堵我,现在我杀个回马枪,反而不会惊动他。”
抱着这样一丝侥幸,我重新分辨方向,横穿过整个乾坤冢终于从和巽宫相连的那个隐秘通风口爬了出去。
外面的这个房间和当初我离开时没有任何不同,破碎的镜子仍静静地摆在桌面上,看着照片里面带微笑的章妙成,我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怅然,既然我们见到的是“章妙成”,她只怕真的死在了牛背岗村,连尸骨也被埋在了那丛美人蕉下。
我心里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见上面没什么动静,我找来几块石板垫脚,从上面的暗口翻了出去,又从地下室绕到外楼一楼,然后一刻也不敢停留穿过院子出了研究中心大门。
我的车正安然无恙地停在原地,我大喜过望,打开车门往里一钻,立马将车启动,飞驰着朝山下驶去。
但我提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眼睛的余光不自觉地观察着后视镜,直到匍匐在黑暗中的研究中心渐渐淡出我的视线。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院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像是在跟我告别一样,轻轻挥了挥手。
我不敢置信,猛踩刹车停下车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灯光依旧,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