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吵架了?”她还挺敏锐,细长的眉毛一挑,“怎么一提他,你这脸色唰唰就变了。”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她一下瞪大了眼睛:“稀奇,他居然舍得跟你吵架?”
她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我和方遂宁确实很少争吵,唯一的一次大概就是之前在雅城的时候。
偏偏那一次他就提到了她,我心想方遂宁对她是动了真情的,她对方遂宁也是旧情难忘,两个人能惺惺相惜必然比旁人更了解彼此,或许我应该让她帮我分析分析方遂宁到底想干什么,这样对于他的立场我才能进行准确地判断——直觉告诉我他不会害我,可我又搞不清他的意图,这就让我很矛盾。
“你俩到底怎么了?”
在她的一再催促下,我索性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拣能说的跟她说了,听完她就把车靠边停下了。
“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这个人特别自我中心,当时年少无知还觉得挺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是一点都没变。”
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诮,“反正我是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他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你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他!”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以为然,她扯了扯嘴角,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和他是怎么看上眼的?”
她这问题问得着实有些跳跃,我如实摇头:“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你!”她瞥了我一眼,“当年我眼瞎,偷偷喜欢你,千方百计找你说话,你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方遂宁看出来了经常帮我出谋划策,一来二去我和他反倒来了电,就在一起了。”
我啼笑皆非,没想到我还有做月老的天赋,然而还没等我开口打趣她,她又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最后为什么会分开?”
我心有所感,不由沉默了下来,她却不打算点到为止,叹息着一笑。
“没错,还是因为你。你以为他在这里那四年真的只是在跟我谈恋爱吗?你要真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一整天忙来忙去到底在忙什么,但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他是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他把你的人生看得比他自己的人生还要重要,你说他别有用心我是不信的。我要信了,那我和他蹉跎的这十年算什么?算我倒霉?”
她越说越气,“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先喜欢的你心生芥蒂,结果倒好,他比我还在意你!是睁眼是你,闭眼也是你,搞得我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所以,你们就分开了?”我哑然。
“不然呢?”她没好气道,“这谁受得了自己的另一半老是围着第三个人打转,就算对方是个男的,那也不行啊!结果你倒好,还怀疑上了他,我都替他觉得冤。”
我无言以对,可能我真的是一个特别自我中心的人,就像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谢女士讨厌文城更不关心背后的缘由,在余昧出事之前也没有想过去深究她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对方遂宁亦是如此,我甚至都不清楚他离开渠城的那些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在意识到他的一些异常举动后也始终只是纠结他会不会对我不利,而不是从他的角度去思考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讨伐你。”
大概是看我有些下不来台,她不自觉放缓了语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跟他谈一谈,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呢?”
“我……”
我心里五味杂陈,正不知如何开口,她猛地一打方向盘,嘴里暗骂了一句:“不好,他们追上来了,这俩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说着她油门一踩,顺着马路一路狂飙,我一看,后面果然跟着一辆车,正死死咬在我们屁股后面,好在她对这一带确实很熟,左一钻、右一窜,连闯了几个红灯总算把他们甩开了。
她却没有松上一口气:“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就这一会儿工夫我的分都要扣成负数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躲躲?”
能躲得过去那固然是好,问题在于我不知道章家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如果他们就是我之前分析的那股势力,连臧小蕊都要避其锋芒,我继续待在徐城最后只会成为那瓮中鳖、笼中鸟。
躲不了那只能接着跑了,可我实在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就算她和方遂宁关系匪浅也终归是个局外人……
想着我左右一阵张望,见不远处就是车站,巧的是刚好有辆旅游大巴正往外开,我心生一计:“你在前面放我下来,然后继续往前,往人多的地方开,等对方发现我不在车上了你再离开,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她立马意会,再次靠边停下。
我下了车正要往对面跑,她探头过来叫住了我:“小气鬼,你自己小心点啊,你要出了事,别说方遂宁,我这辈子都安不了心!”
我心头一热,怕她担心,故作轻松地埋怨道:“别叫我小气鬼了行不行,不就是上学的时候你问我借橡皮没借给你吗,犯得着记这么多年?”
她噗嗤一笑,呸了一声:“幸好你没借给我,不然我现在估计还在跟你耗呢,看上你只怕比看上方遂宁还要倒霉!”
她假装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赶紧跑路吧你,一会儿车都开走了。”
我也朝她挥手告别,没一会儿就穿过马路拦住那辆大巴上了车,眼看着它驶离城区驶上高速,我提着的心暂时放了放。
行至半路,我故技重施又换乘到了另一辆大巴上,如此反复折腾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我心里的石头才算真正落了地。
当时我也是累到了极点,屁股一挨着座位就打起了盹,直到乘务员叫我,我才迷迷糊糊跟着其他人下了车。
等出了车站被凉爽的海风一吹,我彻底清醒过来——
等一下,海风?
我举目一眺,总感觉我来过这个地方,尤其是矗立在我视线尽头的那座酒店是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去浮日岛之前江碎玉他们下榻的酒店吗?”我反应过来,有点哭笑不得,这未免也太巧了……
不过来都来了,我正好把我的车开走,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酒店的人是不是已经将它拖走了。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我进停车场转了一圈,可惜始终未见它的踪影,我只能联系停车场那边。
结果我刚报上车牌号码,对方查都没查,直接来了一句:“哦,原来那是你的车啊,前两天你朋友已经帮你开走了!停了大半年,停车费都四位数了,刚刚我们还在说这事呢!”
“我朋友?男的女的?”我心想总不能是江碎玉,就算她要帮我开走,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
“一个女孩子,还怪好看的!”那人特别热情地帮我调出监控,“喏,就是她!”
我好奇地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我的车从停车场开出来,等靠近道闸,它慢慢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头上半扎着个丸子头,底下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既俏皮又不失知性。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看了一眼镜头,下一秒她眉眼弯弯地朝我一笑,恰如当年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