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言站在窗前，夕阳的余晖拉长了他的身影，蒙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有些不真实的虚幻感。
他在光里，像是随时会消失。
初秋的孤寂和萧索，在他的背影画上一道防线，将她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她的印象中，沈妄言从来都是张扬而骄傲的存在。他要的东西，直接索取和掠夺。他不要的，便随手丢弃。
他是一个很果断的人，但在她这件事上，他却一次次地退让。
是不是因为自己对他而言，也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毕竟，她是第一个敢耍他的人，也是第一个耍了他之后还逃跑成功的女人。
事到如今，好像只有求他，狠狠求他，或许能让沈妄言大发慈悲，饶她一回。
柳非烟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挪到沈妄言身后。
离得近了，闻到他身上散发的烟味。
她探头一看，发现他又在抽烟。
明明她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会抽烟。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烟，熄灭了烟头，连烟带烟灰缸一起扔进了垃圾筒。
等她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发现沈妄言正无声地斥责她。
“那个，抽烟对身体不好，大……沈总以后还是少抽点吧。”柳非烟嗫嚅道，没敢和他对视。
沈妄言在沙发坐下，长腿舒展开来，优雅如猎豹：“小白说你要见我！”
他慵懒端坐，浑身上下散发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压得柳非烟有点喘不过气。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把他当成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所以她很多时候，并不是很怕他。
但这一刻，剥离了属于夏烟雨的那件外衣，她回归自己的身份，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个男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像沈妄言这样的男人，放在古代，是帝王将相之材。即便是在现代这样的环境，也是带着让人高不可攀的强势。
柳非烟这时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她第一次被沈妄言的气势给压倒了。
她是来和沈妄言谈判的……准确来说，是来求饶。
她的底线不变，只要沈妄言不对柳善下手，她怎样都无所谓。
毕竟这是她一个人的错，柳善只是不幸有她这么一个只会闯大祸的姐姐。
“沈总派的人太多，我走不了。”柳非烟轻咳一声，挪了挪臀，而后又道：“我想以后就跟沈总混了。有沈总这样的大人物笼罩，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沈妄言淡淡地瞅她一眼。他的这一眼，瞅着她背脊发凉，感觉他这是要跟她清算旧账的节奏。
“想跟我混的人有很多，你算老几？”
果不其然，沈妄言一开口，就让她哽了一口老血。
“说得也是哈，那我不跟您混了？”柳非烟顺着沈妄言的语气接话。
沈妄言再投给她凉薄的一眼，没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偏偏这里又没有一个缓和气氛的人，此时此刻，她格外地想念黎大帅哥。有黎文泽在，气氛一定不会这么沉闷。
“沈总想怎么着，给我一句话吧。”死一般的沉寂后，还是柳非烟最先受不了，打破沉默。
“你先说说自己究竟犯了哪些不可饶恕的罪。”沈妄言平静无波的眼神直视柳非烟：“看着我的眼睛，你把你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给我列出来！我会根据你所犯的罪，给你量刑。”
柳非烟不觉回避了沈妄言的双眼，嗫嚅道：“我不该假扮夏烟雨。”
这是她的第一大罪过，也是最不可饶恕的过错。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沈妄言沉喝一声，吓得柳非烟立刻对上他的双眼。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像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凉薄而无情。
她强忍着转眸的欲-望：“我不该假扮夏烟雨。”
沈妄言没作声，只是这样看着她。
她顿了片刻，鼓足勇气又道：“我不该在假扮夏烟雨后，还想着畏罪潜逃。更不该在被沈总逮到之后，还想再逃一次。我知错了，请沈总再给我一次机会，以后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沈总失望。”
她的罪过都在这儿了吧，接下来就是沈妄言怎么惩治她一事。
偏偏她都认罪了，沈妄言也不吱声。
她知道谈判的技巧在于不能让沈妄言知道自己的弱点，偏偏她的弱点这么明显。
“像你这种骗子，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直接把你弄死不是更直接？”沈妄言终于还是开了口，说的话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沈总可是好人一枚，胸襟开阔，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会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才能彰显沈总的容人之量。”柳非烟干笑了几声，在看到沈妄言木然的表情时，她觉得自己笑得很傻，又闭上了嘴。
算了，她几斤几两，在沈妄言跟前就跟扒光了一样。
至于她的弱点，她再怎么藏都藏不住吧。
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去到沈妄言身边坐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部位：“我最大的错误是刚才认错时态度太轻浮，彰显不出我的诚意。大哥应该也知道我的底细了，我唯一在意的就是小善。我希望她能好好的，不被我所累。大哥也许还不知道我和葛从云之间的恩怨，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这一次，柳非烟仔仔细细地把坠江之后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关于后来发生的事，确实也不在她的掌控。
“我刚开始以为葛从云是好人，再加上她救了我，我以为帮她就是在报恩。却没想到她的野心这么大，竟希望我能嫁给大哥，让我骗婚。所以那时大哥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
柳非烟正在口沫横飞，终于发现沈妄言的表情太过阴冷。
而她还抓着人家的手不放，她立刻松了手，跑到沙发的另一头，规规矩矩地坐好，直视沈妄言阴冷的双眼：“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招惹上沈总非我所愿。只要沈总不动小善，沈总要怎么惩罚我都毫无怨言。”
沈妄言只是冷眼看着她，那眼神，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