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剖。”
微生羽长没有问他要她的道心做什么，也没有试图讨价还价。
白兆一还在他手里，她必须救下她的命。
“你要保证你一定会放过他，现在——向天道发誓。”
“好，我发誓，在你剖出道心后我谢行之绝不会伤害她。”
谢行之三指并拢向发誓。
天色暗淡一瞬，感知到天道誓言的形成，微生羽长的动作干净利落，就像是完全不带思考一样。
“唔——”
刀剑入腹，血液顺着她纯白的衣袍流淌下来。
嘴唇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她手指探入胸膛，直到握紧那一颗道心。
用力将其拽出来，那丝丝缕缕的剧痛分外折磨人，但微生羽长依旧咬着牙忍耐。
自身的境界在一瞬间下跌，灵力开始沸腾、平复、消失，直到她也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
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谢行之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以微生羽长的情深程度恐怕仅仅是一次记忆清洗还不够。
多次清洗记忆，他不清楚她能不能挺住。
为她准备的天材地宝数量还是不够。
“呼……”
谢行之耳边传来了一道气音，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被他掐住的白兆一已经满脸泪痕，她满脸痛苦的看着前方血肉模糊的场景。
“明明是你逼我做这个恶人，你现在却在这伤心？”
“道心给你，把白兆一还给我。”
微生羽长满手是血，眼神坚定的将道心抛给他，谢行之强行揉了揉自己火大的脑袋，将白兆一往她身边一扔。
仔仔细细的将道心包好放入怀中，谢行之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微生羽长向前两步。
小孩子难免不懂事，他会把她带回正轨。
跪坐在地上的微生羽长感觉到几滴泪水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她几乎能感受到白兆一指尖的颤抖。
“呼呼——”
一抬头她哭成了泪人，因为嗓子哑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呼呼的喘息手却紧紧的握紧她。
“没关系，是我自愿的。”
微生羽长伸出手想抚平她眼角的泪痕，目光在触及到自己粘稠鲜红的双手时，转而用手腕擦拭她的眼泪。
“抱歉，没有保护好你，还是让你受伤了。”
“我手脏，擦擦泪吧，兆一。”
微生羽长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大颗大颗的泪落下，白兆一被她揽入了一个带着兰花香的怀抱。
“我可亏大了呢。”
目睹这感人情深的一幕，谢行之默默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角落。
这时一直在角落里的安朝阳站出来。
天道誓言是有绕过的可能性的。
傀儡自己以意志所造成的死亡，可不被算在天道的因果之内。
因为这具傀儡拥有自己的意识，他失控的时候，她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去杀掉白兆一。
与他无关。
“提前说上一声对不起了。”
“小心！！”
噗呲！
在所有人未察觉的角落，安朝阳拿着匕首刺穿台上的人。
血光四溅。
鲜血飞入白兆一红色的嫁衣裳，融入其中，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微生羽长……”
身旁是白兆一那颤抖到几乎失声的声音。
明明已经失去所有灵力，明明已经变成凡人了，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不也做不了的微生羽长，在安朝阳那一刀刺向白兆一时，提前推开她，挡住这一刀。
就连谢行之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小羽长？！”
谢行之瞳孔骤缩，声音发抖，远远的能看清楚她胸口那个巨大的窟窿时。
“她还有救！！！让我过去！！！！”
他疯狂的冲上去试图救她。
嘭！
一道寒光划过来的咽喉，被打扰的安朝阳死死堵在的路中间。
失去意识的傀儡像野兽一样紧紧的咬住他，拖住他。
这算自食其果吗？
谢行之茫然能看见倒在地上的人，下一刻，安朝阳的刀就直冲他的要害。
完全无法靠近！
白兆一使劲按在微生羽长的胸口处，试图为她止血，但是完全没有用。
血液不断浸透纯白的衣裳。
“拜托了，别哭。”
微生羽长苦笑的伸出手抚上白兆一的脸，双眸中映出她鲜红的嫁衣，嘴角处溢出一丝鲜血。
“抱歉……没法一直陪你走下去了。”
“不要说抱歉啊。”
白兆一张嘴声音哑的厉害，她几乎能感受到喉咙里传出了铁锈味，
“最开始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不要再说了。”
最后也能见到你……
“不要再说了。”
……我无怨无悔……
她的眼里渐渐失去了神采，手也失去力气向下坠去。
抱歉啊。
在死后还给你留下讨厌的事情。
“别这样……”
白兆一气若游丝，像是下一秒就要跟着她一起消失。
“小羽长……”
感受到前方的人特彻底丧失生机，谢行之不受控制的呢喃出他的名字。
心里堵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真是他做错了吗？
过去自从长乐宗开山祖师陨落之后，谢行之的心情一直不佳。
因为他心情不爽，于是他开始更加用力的折腾自己的同门，折腾自己以前的师兄师姐。
慢慢的，以前的所有师兄师姐全部闭关的，闭关，飞升的，飞升。
就留下他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谢行之在一场小秘境中遇到一位散修，那有略微相似的眉眼，几乎让他第一眼以为那是师尊的轮回转世。
就连微生羽长的道也是和师尊一模一样。
但他清楚的知道师尊这是不可能活着，死在天劫下的师尊早在天雷下神魂俱灭了。
谢行之有意靠近，攀谈起来自然格外投缘。
他从她口中得知她姓微生。
直到这时谢行之才看到她那张略微熟悉的脸，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师尊的后人。
于是谢行之像师尊教导自己一样，不着痕迹的呵护她，帮助她。
他想看过去师尊始终没有做到的事情，她的后人是否能以苍生道飞升。
这种想法直到他找到了一卷古籍，在里面谢行之得到了令他胆寒的可怖秘密。
苍生道没有飞升的可能。
这是被天道禁止的道路。
否则从古至今为何只有他们宗主能修道能飞升境界。
其他道多多少少有前人飞升过，唯有苍生道万古如长夜。
因为一旦试图飞升必会死于天雷之下。
其余人修炼苍生道更是在前期就会意外死亡。
不得不说微生羽长是真正的天才，就连这种被断绝的道，她也能走到那么高的境界。
他有想过让她转道。
但转道更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天道不会允许一个人主动将自己的道抛弃，转修别的道。
修士们一旦走到了自己的道上，便只能顺着这条道延伸下去。
如果真的要转道，只能由天道见证后判断成功才可以进行转到。
无论如何，与天挣命的修士们绝对没法让天道将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
谢行之不能让微生羽长死于这种事。
于是他开始拼命的为微生羽长找能活下去的办法、能过能飞升的办法，但是都没有。
生性较为冷淡的谢行之硬是挤出自己十分的精力，一点点的为她努力。
消除她的部分道，让她因果受损一直处在苍生道。
不能飞升，也算是保住了性命。
谢行之当然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糟糕，他应该告诉她让她自己做抉择。
但是他更加清楚的知道，一旦告诉微生羽长，她必然会选择迎难而上，选择飞升。
他没有想过害死她。
现在谢行之回头望着自己那为她准备一切，忍不住觉得讽刺，自己这种行为和另外一个世界那些恶人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前看。
白色衣裳被鲜血浸透，微生羽长胸口破开大洞，鲜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再次躲过安朝阳的刺杀，他的目光落到安静宛如雕像一般的白兆一身上。
那是微生羽长直到最后都深爱的人。
既然如此，最后成全她们吧。
至少要让她和她死在一起。
他抬起手，淡蓝色的光芒在他手中越聚越多，与此同时白兆一的身下浮现出了新的阵法。
这边动作实在太大，台下的所有宾客早就已经跑的没影，白兆一仿若未闻，只是托着微生羽长的脑袋，垂眸看着怀中人。
“你该醒了。”
该醒了？
什么东西该醒了？
谢行之在一瞬间感觉到不妙，无数的灵力爆发般的向他杀去。
下一秒，无数的杀招被隔绝在空中，阵法被猛烈的剑气劈开，一只惨白泛着青色的手抚上白兆一的脸颊。
微生羽长以一种依靠在白兆一怀里的姿势，随意的握着剑就劈开身下阵法。
微生羽长由人堕鬼了！！
“为了来见你，我可是杀空鬼城呢。”
“奖励奖励我吧。”
微生羽长握着的纯白剑尖开始变得猩红甚至发黑，隔得大半距离，谢行之都能闻到那把剑上散发出的腥臭味以及上方滴落的血迹。
“好哦。”
望着怀中那惨白中泛着青色，带着浓浓死气的微生羽长，白兆一微笑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之前雕刻的上窄下宽木雕被白兆一塞进她胸口处的空洞里，灵力冲刷微生羽长的身体。
她的脸色逐渐缓和回温，变的更像活人。
与此同时，更加剧烈令人心惊的气势出现在她的身上，气冲云霄。
那种气势！！
不会的，他不会认错的！！！
谢行之几乎怔怔的看着白兆一怀中的微生羽长，表情逐渐僵硬，甚至没来得及躲过安朝阳的攻击，被他一刀刺中手臂。
那是上任长乐宗宗宗主的气息！！
他的师尊，长乐宗开山祖师——微生翊。
天光大亮，地涌金莲，九天雷鸣。
一根细密鲜活滚烫的情丝从她胸口脱落，软绵绵的飘落到白兆一的手上。
“断我三千情丝，为你织一件羽裳澜衣。”
那双冰凉的手亲昵的捧着白兆一的脸温声细语的说道。
此刻苍生道毁，道心破碎。
无情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