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雨捏着玻璃瓶，没再说话。
但其实，她知道很多，也很清醒，明白他是从未得到，而对她念念不忘，汲汲所求。
或许，没多久，他会发现她根本没他想象中那样值得喜欢。
就会不想要她了。
她知道的。
陈迟不知道姑娘在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是得好好解决。
姑娘要是还跟之前一样，一样东西都不肯收，负罪感这么重。
那么谈这个恋爱也没什么意义。
筷子被整齐放在盒饭右侧，他语重心长，一字一句教她“你平常消费什么东西就给我什么东西，我也一样，不要觉得有什么亏欠感，也不用在自己承受范围外去爱人，真正爱你的人不用你踮脚，不会因为你跟他在某一方面有差距、不一样而放弃爱你，既然选择了你，那你原本的样子，糟糕的样子，他都会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明白吗？”
姑娘还没说话眼泪先一步落下来。
她生长在一个极为困难的家庭，父母不识大字，这么多年来，都在为生活为生命挣扎，因此，学会了节俭，学会了努力，更学会了要争气。
但这样的家庭，并没教会她如何自信坦荡去爱人。
不想哭给他看，姑娘埋在他肩上，一番话说得艰涩“上次，你学姐给你带了那篮水果，我碰见她了，我也给你带了水果，可她的很精美，相比之下我的...真的太不起眼了，然后我觉得...你值得去享受更好的，当时想，其实你...没遇见我，应该会...过得很好吧。”
会跟那样优秀自信的女孩谈恋爱，会跟那个梦境一样。
她喜欢的人，会过上人人都羡慕的生活。
陈迟听得心口一阵疼。
难怪那天她下午没来，来了也安静得过分。
他一直知道这姑娘因为家庭因素有点敏感，自尊也小心翼翼维护着，但他没想到姑娘会傻到这个地步，侧过身将人搂着，微叹，一字一句与她讲
“那些东西只有物质价值，可林听雨，一个人内心渴求大于一切外在赋予，有人会爱一件草衣胜过一件华服。”
陈迟将姑娘头抬起来，凝视那双眼睛
“我喜欢你，所以你给的东西，哪怕在别人那里一文不值，却在我眼里远胜千金。”
他不知道。
一向寡言的自己，其实在很多个时刻里，对这个笨蛋姑娘耐心说了好多话。
他也不知道。
那些话彻底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人生轨迹，让她走到了他身边。
那些隐忧，被他一次次用耐心和爱意包裹。
甚至，他在用那些别人穷极一生也听不到的话，告诉她，她能给的东西，并不糟糕。
而是——他的至宝。
像是所有的语言都苍白，姑娘泪腺彻底不听话，一个劲往外冒眼泪，不想对着他哭，可酸意愈发止不住。
陈迟不会和别人一样，觉得她跟那些家境好的孩子有不同，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嫌弃她是个收银小妹，更不会说她胖。
现在哪怕自己变好了一点，再没人说她哪里做的不好。
可这个少年依旧会教她接受别人的好，让她别自卑，教她爱人。
她真的从来没觉得哪一个人能这么光亮过。
陈迟听到她哭，无奈，他也没干什么，怎么还把人弄哭了？
“这些话，即便不是我对你说，真正爱你的人也会说，哭什么，小笨蛋。嗯？”
姑娘抽抽搭搭的，讲话都不利索，解释得磕磕绊绊“我就是...忍不住...想哭，你怎么会...偏偏喜欢我呢？”
是别人，根本就不用说这些，也不用教这么多道理。
看着姑娘睫毛湿成簇，眼底眸光水润，陈迟没即刻答。
这双眼睛，曾经也闪着泪光，在剧院下好奇看他，他心就隐隐被弹了一下，不痒不痛，后来，这姑娘真哭得不能自已时，才发现，那颗心竟被羁绊住了。
说不清楚，讲不明白。
怎么偏偏，就对她动了心。
也许，是他前世在哪一个佛祖下许过愿，就见不得她哭，倒也像是她前辈子对他施了咒，让他就没法抗拒。
抬手去擦她泪，指腹在她眼尾停着，若有所感
“遇见你，的确意料之外，喜欢你，却是不可抗拒。”
姑娘听了，闪着泪光笑。
“我也是。”
吃完饭，陈迟收拾，姑娘坐在床上找不到事干，反转有点大，她是个有计划的姑娘，在寻思以后该怎么办，过于专注，听到动静抬头才看到人在身后一直看她，话有点卡壳
“那个...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啊？”
陈迟见她这傻样，戏谑开口
“听我的？”
姑娘点头，她没意见。
“接吻。”他不假思索。
“......”
“换一样，等会隔壁爷爷回来多尴尬不是，比如聊聊天什么的。”
“不想换。”
“......”
“那谈谈，以后我们这恋爱怎么谈的事？”
“谈下一次什么时候可以接吻的话，那可以。”
“......”
这怎么谈？他是有多想亲她啊!
姑娘对这人还是有点担心，他想要自己怎么样，不过分都行，但有些话她还是觉得得说清楚。
谈恋爱，也要好好谈。
她拍拍隔壁床沿，“你坐这，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陈迟坐过去，侧头看向姑娘，语调有点轻佻“说吧，你男朋友听着。”
姑娘抿唇笑了笑，随即清了清嗓子，温声问“我送你的前程似锦你还收着吗？”
“嗯，在我房间。”
被他完好挂在书桌上，加了框不好携带，只带了那只九尾狐和钢笔来京大。
林听雨看着他，声音都带了心疼“你因为我拒绝交换生的事，还有你因为受伤不能出国参赛的事，我们认真谈谈。”
陈迟神色一凝，过了两秒，正色“交换生的事谁跟你说的？”
林听雨没想跟他说钟婷找她的事，她听室友说陈迟跟钟婷是一个团队的，肯定有课题接触，不想因为自己的因素让陈迟跟人闹翻。
“无意间知道的。”
事已至此，陈迟也不再深究，认真“我自己的选择，不关你的事，不要有负罪感，嗯？”
这傻姑娘给她一点东西都想还回来，生怕欠人，不跟她说，也多是了解她的心性。
他不是小孩。
做决定，会有什么影响一直都清楚，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说明他可以担得起后果。
可姑娘扯着他衣角，眼眶又渐渐湿掉
“陈迟，可我不喜欢有人因为我而牺牲，而舍弃，这种感觉很难受，一直以来，我都是希望你真的像那副刺绣上的字一样的，前程似锦，陈迟，这是我对你真心的祝福。”
他揽过她肩“我知道，前程没丢。”
林听雨没想去纠结这些事，过了就过了，认真说“嗯，这些就当是过了，以后你该走什么路，该往哪走，先把自己放在前面考虑，可以吗？”
“可以，但有个前提。”
“什么?”
“陪我。”他说的淡然，眸底却带了认真。
闻言姑娘沉默了半会。
讲心里话，她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跟得上他的脚步，甚至不知道这个恋爱他们能谈多久。
大概率，以后他们会争吵闹矛盾，更有甚的，还会撕破脸皮，惨淡收场。
可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还是一烫。
因为他又何尝不是，她的求而不得。
“好。”她很轻应。
只要他不说分开，她就陪着他，她会用力抓住这段关系。
直到，她再次抓不住为止。
姑娘顺势也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嗯，我没当过别人的女朋友，不太知道该怎么做，你对我有什么问题或者觉得不好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我尽量做好。”
“还有吗？”
她又想了一下，没了，暂时想到这么多。
陈迟见她这认真样，笑了笑，轻抬眉峰
“女朋友，那男朋友现在可以提几点要求吗？”
“当然可以啊！”
“别逞强。”
他说完一条看向她，要人回应。
姑娘认真点头，温声应好。
“别嘴硬。”
“好。”
“有什么事跟我说，凡事有我。”
“好。”
“还有，好好吃饭，太瘦了不健康。”
“好。”
“还有，听到你说喜欢我，很开心。”
姑娘正认真听着他的下一句，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一愣，随后嘴角又不自觉扬起。
这句话的回应。
是姑娘撑着床铺，仰头亲了一口少年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