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鸿剑指一出。
整座小山丘都开始晃动起来。
草木、沙石忽然间齐齐飞向空中。
仅仅眨眼的时间。
就变成一把巨大的剑朝闻人信斩去。
本来还愤怒无比的孙照夜突然间停下脚步。
表情震惊又复杂的望着从空中极速划过的巨剑。
如此大的动静,闻人信早已察觉。
别看那些个草木沙石都是些对人无害的东西。
但此刻聚在一起变成一把剑,却也让闻人信感到忌惮。
不过他脸上仍无畏惧之色。
只见他一手冷不丁朝山下杉树林边缘摆了摆。
另一手则突然也比起了剑指。
下一刻只听闻他嘴里迸出一些奇怪的言语后。
小山丘再次剧烈晃动,幅度比刚才还要大。
就在空中巨剑来到头顶,马上就要落下之时。
一只巨手突然间从土里面钻出,转瞬抓住了空中巨剑。
巨手和巨剑相持不下。
期间接触时发出的摩擦声,沉闷得像是穿梭在乌云中的雷电将要落下时的嗡鸣。
孙照夜望着这一幕。
忽地有些后怕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彩霞宗的一员,自然也会彩霞宗的请神术。”
闻人信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时间。
丝毫不做停留,借机猛地钻进了杉树林中。
他的身影消失以后。
抓住巨剑的巨手变成无数碎石落地。
而陈归鸿控制巨剑的本领似乎并不到家。
嘭的一声巨响。
巨剑坠地,顺着上山的小道一直滑落到了山底。
最后撞进冷杉林,扫倒了数十棵冷杉才停下。
符纸燃烬。
巨剑再次变成草木和沙石堆在一起,宛如冷杉林里突然鼓了一个包。
陈归鸿收起剑指,迅速往山下冲。
来到近前后。
他万分不快道:“孙公子,我明明告诉过你闻人信可能有帮...”
话没说完。
孙照夜忽地伸手掐住陈归鸿的脖子。
将后者摁在了石壁上。
“你为什么会《五行聚剑》?”
陈归鸿对于孙照夜没有防备。
突然被近距离锁喉,又见对方眼中满是愤恨。
他根本就不敢乱动,生怕会被孙照夜上头掐断脖子。
“呜噜呜噜...”
他努力想说出清晰的言语,可喉咙里只发出奇怪沉闷的声音。
孙照夜手上稍微收力。
陈归鸿感觉喉咙处一松,赶紧解释道:“自然是雷长剑雷前辈教我的,他身为谪仙阁的一员,担心我在北洲补天会不顺利,就私底下传授了《五行聚剑》给我,只不过我学艺不精,否则...”
话没说完。
孙照夜忽然完全松开手。
收剑的同时,转身向山顶上走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落魄极了,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萧索之意。
陈归鸿站在原地想了想。
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行不多久。
又来到了那块巨石旁。
孙照夜一跃而上。
抓起酒壶又开始豪饮。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没有因为在京城的巷子里杀了个人而洋洋得意。
陈归鸿站在巨石下。
盯着目光有些许呆滞的孙照夜。
“孙公子,此次也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也才有机会学到些本事,否则就凭我的身份和地位,别说跟你比了,就是跟你们叠竹书院里面扫地的杂役比都比不上。”
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很好的解释了两人之间身份地位有多么悬殊。
这也是为什么在一起时,陈归鸿总是忍让的原因。
可孙照夜仿佛没有听见。
依然不做声的喝着闷酒。
一口又一口,像是在喝水一样。
兴许是担心孙照夜又会像三千年前那般道心破碎。
陈归鸿开始不厌其烦的解释起来。
大抵就是在说他学会这《五行聚剑》之术,完全是机缘巧合。
可最后说得口水都干了,孙照夜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陈归以为他跟孙照夜之间这并不牢固的,甚至谈不上友情的友情就要破碎之时。
一直默不作声的孙照夜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很无奈,笑得很悲哀。
“比不上陆痴就算了,我甚至连你都比不上,当年为了学会雷长剑这份本领,我装过孙子,一到谪仙阁,便鞍前马后的伺候他,说出来你可能会笑,当初自己那谄媚的样子,我每次想起来都觉着恶心!”
呼——!
孙照夜随手一扔,一个酒壶朝陈归鸿飞来。
后者伸手接住。
思索须臾,最后还是把壶盖打开,对着壶嘴咕噜咕噜灌了起来。
“其实败给陆痴,我是心服口服的,别说我了,恐怕整个南洲,谁败在他手上都不会不服气,我恨他,是恨他毁了我的一切!”
稍作停顿。
他继续道:“当你承载着众人的期待,然而心中却存在一个自己都觉着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赶上的人时,你会失去修行的信心,所以我做事,越来越瞻前顾后,见到雷长剑的时候,表现得也愈发的卑微。”
一直安静倾听的陈归鸿叹息一声。
“人之常情,不怪公子。”
孙照夜闻言苦涩一笑:“可是在他们眼里,我已经变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短暂的沉默过后。
他又自嘲道:“本就不是那块料,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期许。”
言罢。
孙照夜盯着漆黑的天幕发呆。
陈归鸿清楚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在一旁默默把酒水往嘴里倒。
不知过了多久。
孙照夜忽地说道:“其实闻人信说的没有错,谪仙阁一直在摆布大家的命运,那几个老东西,才是我这一生不幸的源泉!”
听闻此言。
陈归鸿瞳孔猛地一颤。
“公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要是传了出去,只怕是整个叠竹书院都保不住你!”
孙照夜无所谓道:“你大可以把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带回去,反正我也活够了。”
陈归鸿叹息道:“没有谁会觉得自己活够的,公子不要再说些酒话了。”
“我真的活够了,也活累了。”孙照夜倔强道。
陈归鸿不语。
翻身上了巨石。
将空酒壶放下,拿了一壶未开封的抱在手里。
“你好像比我还要难过?”孙照夜斜眼道。
“噗!”
陈归鸿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须臾后用袖子擦了擦血迹才道:“那倒不是,主要是想用酒水压压胸中翻涌的血气。”
孙照夜见状瞳孔微颤:“受伤了?”
陈归鸿点头:“五行聚剑到底不是我能轻易掌握的本事,下一次还望公子不要再这么冲动为好。”
孙照夜闻言沉默,脸上没有自责的表情,但目光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