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曜是谢家次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年轻时游历各地,到过姜陵,留下来当了一段时间的幕僚,与卢绍青麾下众人有所熟识,包括裴温韦。
卢绍青称帝后,他不顾家族反对,通过以前的关系入朝为官,当上监察御史。
典秘仪设立后,由于人手奇缺,他又是一位人才,便被调入典秘仪内,任职飞鸟阁大学士,主掌情报。
因谢家的声誉,朝中常有流言称谢隐曜是谢家卧底,暗地里与谢家藕断丝连。裴温韦曾派人查他,但并未找出纰漏。
看来似乎是全心全意为朝廷服务。
他看着儒雅文弱,却有不俗的修为在身,观想法为九天谪月星君,一流武者之境。
不过他向来是下午述职,今日一早就等在这里,定有什么急事。
“督主。”谢隐曜微微欠身,递上手中的文件,“急报,京城西南角爆发小范围瘟疫,翰林医官院、惠民药局等部门已经介入。目前,重症患者被收容于疠人坊医治,轻症患者被隔离安置在秦谙寺,等待进一步的安排。这是瘟疫的大致情况和医官院的简报。”
蔚渺接过文书,不急着看:“进来吧。”
谢隐曜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在案桌前站立。
蔚渺浏览了一遍手中文件,大意是京城西南角已被官府管控,未染疾者在家隔离,官府会派人救济。
这次瘟疫来势汹汹,于昨日今早集中爆发,目前还没有人死亡,但是重症者已经奄奄一息,就靠灌药和悦和武者的功法吊着一口气。
好在由于谶言诗的传播,医官院等相关部门有所准备,反应迅速,否则这些措施不可能这么快落实。
毕竟这不是单纯的卫生问题,其中牵扯着政治事件,谁敢在此刻从中作梗,不要命了。
“多数轻症患者出现干咳、发热、乏力、肌肉酸痛、嗅觉与味觉灵敏度下降等症状;重症患者出现呼吸急促、头痛欲裂、皮肤苍白或发绀等症状。目前尚未明晰病理……”
蔚渺将这叠字迹仓促的报告放在桌上,推向谢隐曜:“大学士这么看?”
谢隐曜默了默,道:“谶言诗的前二句已应验,典秘仪对于瘟疫无能为力,但可以制止背后之人。”
他作为情报主事,对于谶言诗的事不陌生。
瘟疫能否抑制,责任在翰林医官院等部门的肩上,其实与典秘仪没有关系。
但瘟疫的起源与典秘仪很有关系。
蔚渺认为他说了一句保险的废话,如何找到背后者才是关键。
她不置可否,点头让他退下了。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情报汇总到她这里。
有些机密情报根本不会经飞鸟阁处理留档,而是直接由密探亲口向她秉明。
典秘仪除了明面上的奉常侍外,暗地里养了不少探子,也有部分情报来自其他组织。
其一是江湖组织“子庄”。
它是江湖中最大的情报机构,存世的时间比新朝久远得多,总部坐落于南方的令雩。它培养了一批精锐的风媒和暗探,对朝廷辛秘的刺探还算克制。
子庄在各地开有暗庄,包括京城。它表面上伪装成正常作坊,只有来人拿着一截特殊的骨哨且知晓暗号音律,才能得到他们的贵宾服务。
骨哨的分发为人传人,当一位客户在多次交易中积累了诚信值后,会得到新的骨哨。
这玩意儿典秘仪和司天监中有的是,因为两者常把子庄当成特殊的情报来源,这些年的往来交易甚多。
子庄也是极少数没有神像坐镇的组织,但高层的实力绝对不俗。
另一个是野狼帮。
它是盘踞在底层市井的帮派,游走在灰色地带,组织成员全是当地的地痞流氓。
但它是朝廷有意扶持的产物,用以收编地方的混乱势力,并加以管束。
它甚至持有一尊名为“混天元君”的神像,特质为混乱、偏邪、欺软怕硬。部分帮派成员如果达到一定功绩,就可以通过祭拜仪式成为武者。
帮主兼创始人是章豫,早年是裴温韦身边的隐卫,知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这些年,野狼帮与典秘仪一直有情报对接。
这两个组织都有专人负责,直接听从裴温韦调遣,京城片区的判官陈怀越也无法干涉。
目前,这两个渠道都无法确认瘟疫的起始。
但子庄那里补充了另一个消息。
“今早,元辰道人受人之托,摆上一卦。观京城气象,有大疫之兆,忽而吐血呼喊道‘谶言已验,纷乱将起。天象混沌,可谓鱼跃龙门之机,却有千面万象之异’,后昏死于地。”
面前汇报之人身材粗短,眸光精明有神。
他是子庄的对接者张禅。
“我看这元辰道人是要闭门谢客,一躺不起了。”蔚渺冷笑道,“这则占卜很快就会传遍江湖,看来他是嫌京城不够热闹。”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千面万象之异……相由心生,千面一人?”蔚渺回想起刚入副本时那声开场白,其中往往蕴含着关于副本信息的提示。
忽然,门外又急匆匆地走来一人,看见张禅在此,默默地候在门口。
张禅识趣地退下,新来的探子则道:“西区胜德坊的王家有异。”
他三言两语就交代了这件事。
有人与王家现今的家主王煜密谈。这些天典秘仪对于各个世家的监视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严密。
“让陈怀越去处理。”蔚渺示意他与传令官同去。
手底下有人做事就是方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蔚渺则起身出门。
她要去司天监见见顾浮徽。
有趣的是,司天监与典秘仪在一条街上,相隔不远,互相走动就像邻居串门一样简便。
可惜二者除了必要的合作,见面都板着一张脸。
权力当然是越多越好,围绕权力的斗争也从未止歇。两者的权力有着交叉模糊地带,向来是你进我退。
况且,如果这两个特务机构和和气气,恐怕有人晚上睡觉不太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