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经意的一天,宋沛年换掉了宋铁根送给他的那双鞋,又在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凭借m国永久居民证定了一张前往m国的机票,然后就出发了。
出发前,还在家中留了一张字条——
有事前往m国一趟,归期未定,勿念。
梅亦榕看到字条后,本以为是宋沛年的一次普通的外出,嘴里还嘟囔着出国这么大个事儿,这小子一张留言就走了,直到她被国安的工作人员传唤到了办公室。
等她到的时候,除开宋益言,包括周清在内的所有宋家人都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是一副被霜打过的样子。
尤其是宋中繁,双眼呆滞无神,平日里板板正正的中山装此刻皱巴的不像样子,衬托着他那被自己抓的无比潦草的头发,整个显的就像是流浪汉一般。
自梅亦榕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他这般日子,哪怕是那风声鹤唳的十年。
视线移向另一边的宋跃森和周清夫妻二人,两人双眼猩红,神色恍惚,宋跃森的手哆嗦的不像样子,周清默默擦着不断流下的眼泪。
宋铁根看着倒是‘淡定’许多,不过从他那眉间逐渐深的沟壑,还有那更白了的头发,都可以得出他也不是那么淡定。
梅亦榕看着满屋子的人,又联想到刚出国的小儿子,一颗心突突直跳,所有的一切都指向她电光火石之间的猜测,身子一软,不可控制倒了下去。
双手撑在地上,呆楞地摇着头,“不、不会的。”
说着狠狠拧了自己一把,“假的,都是假的,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一旁的工作人员将梅亦榕给扶起,轻声道,“梅同志,你先冷静冷静。”
梅亦榕突然崩溃大哭,“我拿什么冷静!”
听到这边的动静,一直呆愣的宋家人才终于回魂,全都涌向梅亦榕,宋中繁代替工作人员扶住她,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亦榕。”
两人当了一辈子的夫妻,怎会不知道对方眼里所蕴含的意思,但梅亦榕还是不敢相信,用力拍打着宋中繁的胳膊,哭着道,“你告诉我,不是真的,都是假的是不是,我一定在做梦是不是!是不是啊!你告诉我啊!告诉我啊!”
宋中繁的嘴巴就像是被封住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也不相信啊,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他的面前,就连他爸宋铁根都像是默认了一般,在那儿如同雕像一般地坐着。
他比谁都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儿子成了让人可耻的间谍、卖国贼。
可事实就是,他的亲儿子确确实实出卖了自己的国家,也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梅亦榕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像是崩溃到了极点,整个身子不断往下滑,“你告诉我啊...”
虽然左右被宋中繁和宋跃森父子俩扶着,但梅亦榕还是控制不住身子往地下滑,像是被人打散了三魂六魄,呆楞地跌坐在地上,又被身旁两人提木偶人般扶到了椅子上。
一张长办公桌,一侧坐着宋家人,另一侧坐着老领导们和周承祖,他们的身后坐着负责这次行动的国安工作人员。
等到办公室的气氛冰冷到零点,周承祖才沉声开口道,“你们知道宋沛年提前出国的计划吗?”
除开梅亦榕,所有人都默默摇头,“不知道。”
周承祖又看向梅亦榕,见她依旧了无神情又问道,“你们之前有发现他什么异常吗?”
虽然很痛苦,但是都还在努力回想宋沛年前些日子所展现出来的异常,能有什么办法呢。
宋中繁提及宋沛年会时常询问他一些国家政策,宋跃森说了帮宋沛年和祈连牵线搭桥的事儿,周清也说了一些琐事...
过后又提了许多问,周承祖才讲起这次宋沛年出国的事,“根据之前宋沛年的行动,我们有理由怀疑我们这次的行动信息被泄漏,然后他提前计划潜逃出国,无论是收集资金,还是迷惑众人大肆招聘又给我们递了最新的科研资料...”
不过他们此前依旧很疑惑,为什么递给他们的资料全都是真的,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周承祖后面说了什么,宋家人全都听不见,脑海里只有四个大字不断环绕——
潜逃出国。
等到周承祖讲完,办公室陷入沉默的时候,梅亦榕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站起身来,用力捶打着桌子,整个身子疯狂地来回晃动,“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间谍,一定是假的!我儿子一定是被陷害的...”
直到这一刻,直到所有的证据摆在眼前,梅亦榕仍旧不相信,她的孩子会是间谍,她就像是着魔了一般,全然失去了往日的优雅,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大吼道,“假的,都是假的,他不是,他不是的...”
所有人听到这吼叫,心里全都五味杂陈,悲戚的情绪像是乌云一般笼罩着他们。
宋中繁其实已经也濒临崩溃的局面了,但还是不停安慰着梅亦榕,“亦榕,你先冷静,一切都会调查清楚的...”
宋跃森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满脑子都是小小的人儿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他哥哥的画面,他也不信啊!
明明就在前几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壮志凌云道建设美丽新华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周清此刻已经恨上害了一家子的宋沛年,但又无比心疼处在崩溃里的婆婆,轻声安慰着,但自己眼泪流的又和梅亦榕一样多,最后泣不成声。
宋铁根此刻无比憎恨他自己,都是他将他送出国的,他才是那个罪人,是他没有教好孩子,是他,都是他的错。
梅亦榕不停地摇着头,又开始央求周承祖他们一定要调查清楚此事,吐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没有一个完整的句子。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昏迷过去了。
一家子全都急的不行,老领导也立刻吩咐工作人员将梅亦榕送去医院。
路上的梅亦榕又突然醒了过来,执拗地要站起身,“不、不要,我要回家,回家等小年回来...”
“他会回来的...”
不等她说完,再次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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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宋家人全都被送去了国安办公室喝茶,总有一些听到风声的,尤其是军区大院里和宋铁根同辈的,同样从那个位子下来的。
虽然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是该暗示的还是要暗示到位,最重要的一点不是什么开始远离宋家,而是教育自家晚辈全都绷紧皮,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尤其是同样送孩子出国的人家,全都耳提面命进行爱国教育,生怕出现差错,步入了宋家的后尘。
考虑到之前铺开的网过大,国安那边的人并不准备现在就收网,虽然漏了宋沛年那条大鱼,但还是能抓很多条小鱼的,不乏再次捕捉到大鱼。
事情已经差不多过去一周左右,宋沛年依旧没有来一个电话,真的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他们安插在m国那边的同志,也没有追寻到宋沛年的踪迹。
为保持目前的局面,宋家所有人除开梅亦榕和周清全都照常上班,不过手上的活全都被巧妙地分了出去,目前也全是处于监视的状态中。
尤其是宋铁根,上面有人怀疑这次行动信息可能是被他透露给宋沛年的,让宋沛年寻了机会潜逃出国。
毕竟,他们发现就连鲍勃都不知道宋沛年出国了。
可又没有确切的证据,只得二十四小时将宋铁根监视家中。
特殊时刻,家里的保姆阿姨被放假回家了,宋益言被周清送回了娘家。
周清时时刻刻守在梅亦榕的身边,梅亦榕又整天守在电话的面前,她在等,等待宋沛年电话的到来。
她始终坚信,她的孩子不是间谍,不是的。
这天,宋家男人下班回家,刚一进门就难以维持在外的体面,全都蔫的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
宋中繁缓步朝发愣的梅亦榕走过去,又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拍了拍的肩膀,“亦榕,放过自己吧。”
梅亦榕靠在宋中繁的怀里,了无生气低声呢喃,“小年不是的,他不是的。”
话音刚落,梅亦榕一直渴望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叮铃铃的声音在客厅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面前的电话,梅亦榕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立刻朝着电话扑过去,伸手就打算拿起听筒,不过被一侧的宋中繁给拦住了。
宋中繁眼疾手快接起电话,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喂?”
希望是他的来电,但又希望不是,怕突然听到真相,最后谁都接受不了。
毕竟,现在他们所有人都还能自己骗自己,他是真的有苦衷的。
一颗心扑通直跳,终于等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爸?”
说话的声音一顿,又立即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让爷爷来接电话。”
宋中繁捂着那颗极速跳动的心,遵循指示提线木偶般将电话递给了同样将耳朵贴在听筒旁的宋铁根。
宋铁根也同样提线木偶般接过听听筒,“喂?”
宋沛年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爷爷,你确保只有你一个人听到吗?”
宋铁根四周扫视一圈,除开宋家人,还有几位工作人员,但是电话已经被按了扬声键,他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示僵硬点头。
片刻过后才反应过来,宋沛年看不见,又道,“确保,你说。”
梅亦榕很想说话,但是被一旁女性工作人员死死捂住了嘴巴,又被宋中繁给拉到了一边,宋沛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爷爷,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好好记在脑子里,然后上报给上面。”
宋沛年的声音严肃无比,前所未有的严肃,“第一,预计十天左右,会有一艘偷渡船到达七闽海湾,届时除开偷渡人员,其中还混杂着五位由我护送上船的我国被扣押在m的科研人员,他们身上还携带重要资料,为防止他们几位再次被迫害,请务必提前做好准备。”
宋铁根死死揪着自己的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能听清楚宋沛年所说的每一个字。
“第二,为确保重要资料能被送达,我在船舱潲水桶桶底夹板里面放了备份,最重要的是备份里夹着一份绝密资料,这个是最最最重要的。”
“第三,不要透露这个消息是我传递的,知道吗?”
宋铁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如同回复军令般,“知道!”
之后宋沛年的声音轻快了许多,“最后,预计有一笔外汇会汇到你的账户,那是我的钱,这个你就不用往上说了,我提前给你说一声,以免到时候你惊慌。”
最后宋沛年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爷爷,你都听清楚记下来了吗?”
宋铁根感觉自己已经活过来了,他颤抖着声音,激动无比,“我都记下来了!”
激动过后,宋铁根的声音有些发软,又有些颤抖,“你、你在外多保重。”
宋沛年的笑声突然传了过来,“我会的,爷爷。”
宋铁根听到宋沛年的笑声,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的笑声更加明朗,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等我多捞点儿创业资金再说。”
略微一停顿,“嗯...,我回国的话,预计半个月后?哎呀,爷爷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在给我积累原始资金呢,到时候等我给你买私人飞机。”
宋铁根混杂着眼泪噗嗤一笑,“我才不要你的私人飞机呢。”
我要你平平安安回来。
“你不要我也要给你买,还给我妈我爸我姑我哥我姐我嫂子我侄子买,此排名不分先后,都是我想到谁就说谁...”
所有人听到这,面上不自觉多了一丝笑意。
听到自己也被算在内的周清,脸上的笑意最大。
不等宋铁根开口,那边传来了一道粗犷的男声,“Nian!here!”
“爷,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儿,等我有时间联系你,拜拜,我先挂了啊。”
“你在外注意安...”
不等宋铁根说完,听筒里已经传来了滴滴声。
宋铁根放下听筒,所有宋家人全都如释重负,纷纷对视一眼,又都没忍住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