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的故事】
异端。
那些背弃了信仰的人,那些被雾气之中的声音蛊惑的人,那些被污染扭曲的人,那些不属于人的人,这就是异端,这些人就是异端,好了,他们现在不是人类了,这些东西已经不能够被称为人类了,他们不再是他们。
它们。
当然了,异端当然要用它们来描述咯,它,这种用来形容野兽也怪物的词汇,用来形容除去人类之外的一切事物,它可以用来囊括很多东西,包括整个世界上的一切——除了人类自己,这就是它们,这就是它们,这就是它们,这就是它们,这就是——
“我们?”
它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毕竟,它已经丧失了说话的能力,这很奇怪嘛?并不,这并不奇怪,这很正常,不过是无法说话而已,这对于它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遗忘自己是什么,剥离记忆,只留下本能,纯粹的本能。
作为怪物的本能。
于是钟声响起!于是那些声音都响起!告诉所有人,告诉所有能够‘听见’的人,现在这里出现了异端,出现了异教徒,这里出现了那些怪物,告诉他们,害怕的人躲起来,躲在肉烛的庇佑下,告诉他们,逃就好了。
那是一种安静的嘈杂。
“异教徒的扭曲总会被转变为那些别的信仰,让我回忆一下那些信仰,切茜娅!路西菲尔!普拉……撒斯姆,亚伯罕?帛曳,番尼……玛伊雅弥,贲薨……太多了,那些在雾气之中想要让获得信徒的异端啊,你们会让她成为什么样的模样?”
巴斯德手中拿着一个罗盘,这是他刚刚从那个怪物的手中夺过来的罗盘,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他便逃离了这个教堂,他逃到了教堂之外,关上教堂的门,就是这样——哈!他似乎是在笑,就是这样,当然,当然就是这样,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他所希望的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他将罗盘放回到口袋之中,将腰间挂着的肉烛取下,他走回到了街道上,走到了那些雾气之中,他看见街道上的人正在冲回到室内,是啊,当钟声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回到他们的家里面去了,毕竟,现在的拉芙兰已经不安全了,那些他们所见的一切都已经不安全了,异端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异教徒来到了这座城市之中。
至此。
“杀死一个异端,对于他们来说很简单,白旗帜损失了两个人,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回来给他们的同伴报仇的。”
——正如他所说的。
教堂之中依旧是如此安静,明明里面已经存在着一位异端,一个扭曲的怪物,一个并不嘈杂的声音。
据说,被扭曲的人将会被扭曲信仰,转而那些被判定为异端的信仰,同样的,不同的扭曲信仰将会创造出不同的怪物,并非所有的怪物都相同,每一个被扭曲的人都是独立出来的,他们曾经作为人的部分。
怪物。
快出来吧,怪物,那一个由女孩扭曲出来的怪物,出来吧,让我看看这一次诞生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合适的材料了,一个可以毫无负担地破坏掉的材料,破坏一个热恩,扭曲一个人,她是……不不不,她当然不是人,这种非人类的,却又如此接近人类的……
天然的材料。
巴斯德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正在笑,他又向后退了几步,教堂之中的那个怪物迟早会出来的,它仅仅只是正在适应自己成为怪物的过程,随后,一切都会交给本能,让它的本能带着它从那一个教堂之中离开。
正如虔诚的信徒会厌恶那些异端,异端本身自然也会厌恶代表着信仰的教堂。
这很正常。
——叮。
教堂之中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那是整个教堂的地面都被某一种力量牵引,物理的规则正在束缚着整个教堂的构造,那些本应该支撑起建筑物的柱子似乎也丧失了应有的作用。
他将肉烛举起,那粗制滥造的肉烛的火焰已经不如最开始那样子猛烈了,它照亮的区域也小了一些,没关系,他只需要看着那些明亮的区域,只需要那些东西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体‘四周’就足够了。
它出来了。
它推开了教堂的门,用一种优雅而缓慢的动作,它仍然具备人的模样,或许,如果那个样子能够被称为人的话,它具备面孔,具备四肢,它仍然如一个正常人一样站立,它拥有双手,拥有双腿,它的身上仍然是那一身衣服,仿佛一切都没有多少变化。
若是忽略掉那些细节的话。
指针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从它的腹腔刺入,蜿蜒曲折,穿过它的胸口,然后是它的口腔,又刺破了它的眼眶,它的身体被污染抹去了大部分的色彩,只留下了病态的白,它好像是在说些什么,说些什么别人听不清楚的话。
大概就是这样。
“对。”巴斯德在那摇曳的火光之中这么说,“就是这样。”
真美丽啊,他不由地这么想到,非常的美丽,这也是污染为何能够这么吸引它的原因,太美丽了,这样子的景色,这些脱离了现实的,不属于‘奇迹’的景色,事实上,污染的扭曲也应该能够算是另外一种奇迹,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它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这种时候往往应该把一切都交给那种名为本能的事物,可是,可是它的本能是什么呢?它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回答也不属于本能的范畴。
……该离开了,巴斯德向后退了几步,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他该回去了,罗盘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中,而这一次污染的变化也被他欣赏完毕,事实上,他还希望能够回收一下这个异端脑海之中的污染,不过,这一个异端的污染本就是源自于他,那……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总会有人去杀死‘它’。
这是卓沿的规则,是拉芙兰的规则,只要有异端和异教徒出现,那——就一定会有人来杀死他们,就必须要有人来杀死它们。
巴斯德沿着街道奔跑,他知道那个怪物在哪里,所以,他要远离那里,他准备直接回到德利勃所在的地方,将那一个罗盘带回去。
——拉芙兰,卓沿。
一个怪物行走在卓沿的街道上。
它的脚步很是缓慢,现在,就连声音也没有发出了,它好像就这么沉寂了下去,仅仅只是行走在这个街道上。
叮。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那是一把尖锐的鱼叉。
鱼叉,一种工具,一种从原始部落时期就开始使用的生产用具,用于捕鱼,由叉刺、叉柄两部分组成。叉刺铁质.一般有三个齿,当然,也有多于三个齿的鱼叉,这些齿需要打磨锋利,确保它们能够随时轻松地刺穿它们的目标。
噗嗤。
鱼叉刺入到了它的身体之中,连带着它的躯壳也一同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那联系在鱼叉之后的绳索猛然收紧,拉动着绳索的另一端坠落。
“杀死一个异端……怎么会有这样子的要求。”
他在落到鱼叉上的那个瞬间握住了鱼叉的末端,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猛然转动,鱼叉嵌入到了‘它’的身体之中,又被这一次转动扭曲了全部的血肉,将那存在于躯壳之中的事物连根拔出。
这并不是结束。
鱼叉的末端,一只包裹着粗糙皮革的手紧握着,力量顺着绳索传导,并非蛮力,而是某种精准、冷酷的绞杀技巧,把这一个怪物当做海里面的鱼——就是这样,然后,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握住鱼叉。
嵌入血肉的叉齿在转动中撕裂、切割、搅碎内部的结构。伴随着令人牙酸的、仿佛湿柴被折断的声响,那具苍白、被指针贯穿的躯壳猛地向后弓起,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娃娃,朝着一旁歪去。
这并不是结束。
杀死一个异端或者异教徒,纯粹的物理方式是无法做到的,不,应该说,仅仅只是伤害那个躯壳是毫无意义的,那埋藏在异端身体之中的‘源’与‘心脏’,才是他的目标。
至此,他才完全落地。
他那厚底的靴子踩在湿冷的石板路上,他的腰间挂着一盏肉烛——一盏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肉烛,制作的工艺很粗糙,那束缚着肉烛的‘框’根本没有多少打磨的痕迹,然而填充在里面的燃料又有着精细的加工效果,至少,那肉烛之中的火焰十分稳定,并且持续地散发那均匀的温暖。
那具被指针贯穿的苍白躯壳还在本能地痉挛,被鱼叉撕裂的伤口没有流血,只有一种粘稠、近乎黑色的污秽物质缓慢渗出,散发着铁锈和深海淤泥混合的腥气。贯穿口腔和眼眶的指针尖端,随着身体的抽搐微微颤动,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污染。
“……就是这个?”拉瓦握着鱼叉,深吸一口气,踩着摇晃而平稳的地面上,“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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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わたしのものなの(全部都是我的东西嘛)”
《御伽のアリス》-星名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