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灰衣老者长袖挥舞，今日可用的最后一柄雷剑化为星星点点随风飘散。
明亮的月光再度照耀大地。
落石镇既然是边塞之地，自然少不了江湖游侠来来往往。
尽管夜色已深，却仍有很多人见到了乌云反复遮挡月亮的天地异象。
惊叹之余，也不由羡慕无比。
咱什么时候要是有了这种通天本事，何愁被那些仙女一样的女侠爱搭不理？
叶世离望着浑身是血却并未元气大伤的灰衣老者，说道：“前辈若要杀我，凭本世子那护卫的本事根本就拦不住，没必要这般纠缠不清。”
“离州兵甲上阵杀敌，一向悍不畏死。”
“久而久之，就有了以轻伤换重伤，以重伤换敌命的说法。”
“惨烈归惨烈，可是每当调侃起来的时候，都笑着说怎么都不算吃亏。”
“这道理通俗易懂。”
“前辈明明只需要拼着轻伤的代价就可以取走本世子的项上人头，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
灰衣老者哂笑一声，道：“老夫好不容易碰到个旗鼓相当对手，难道就不能见猎心喜？”
叶世离摇了摇头道：“前辈如果真有这份争强好胜，就不会隐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还有那最后一剑。”
“以前辈的剑法卓绝和手握神兵利器，最多三剑，本世子便会败下阵来。”
“既然如此，何须借用天地之力多此一举？”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前辈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不能对本世子痛下杀手吧？”
殷雨晴这个时候已经俏脸之上满是阴晴不定的神色。
她心思细腻，如何看不出灰衣老者的诸多破绽？
只不过老剑神明显对叶世离有着深仇大恨，她才没有想那么多。
如今被身后的男人一语道破玄机，难道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象而已？
灰衣老者负手而立，感慨道：“以前每每听到有人说叶宗明生了个废物儿子，老夫从来都是懒得争辩，甚至还嗤之以鼻。”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哪怕就是一只老鼠呢，生下来的崽子也天生会打洞。”
“所以老夫始终认为叶宗明不过就是有意让你藏拙而已。”
“哪怕你始终荒淫无道名声在外，老夫也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果不其然，你现在名声大噪。”
“今日有幸得见，只凭你这份洞若观火的本事，老夫不爽归不爽，却也不得不承认叶宗明的确生了个好儿子。”
叶世离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确实是个废柴。
而且还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那种。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灰衣老者还真是看走眼了。
年轻的世子殿下小心翼翼道：“如此说来，前辈刚才是在吓唬本世子了？”
灰衣老者点点头，道：“老夫当年曾经说过，有生之年不再踏足离州半步，也不会伤害叶宗明的子嗣分毫。”
“明白说吧，今日要不是你铁了心要杀这女娃娃，老夫也不会现身于此。”
“可是没办法啊。”
“老夫不能言而无信，却没说不能借刀杀人。”
“所以她还不能死。”
叶世离没想到灰衣老者竟然这般坦诚。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便宜老爹造下的孽。
殷雨晴此刻也是恍然大悟。
老剑神的恨之入骨是真，无可奈何也不是作假。
只是在这位殷家大小姐看来，为了所谓的承诺就白白放弃这个报仇的机会，实在是愚蠢至极。
须知今日机会难得，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话虽如此，殷雨晴却不敢有半句指摘。
须知她的性命还被叶世离捏在手里。
而且老剑神也摆明了态度不想舍弃她这把杀人的刀。
既然是听天由命的事情，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真没必要画蛇添足。
倘若以言语刺激到了老剑神弃之不顾，那才叫得不偿失。
叶世离没有追问其中的恩怨，而是不解道：“前辈据实相告，就不怕本世子有恃无恐？”
灰衣老者笑容玩味道：“世子殿下是个聪明人，倘若你真的一剑杀了她，或许你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可是老夫身后的两人怎么办？”
“老夫刚才之所以手下留情，就是为了让世子殿下投鼠忌器。”
“以一命换两命，于世子殿下而言，好像怎么都不算吃亏吧？”
“如果世子殿下觉得还不够，老夫干脆再教你两手压箱底的招式。”
“怎么样，够不够诚意？”
叶世离不由紧皱眉头。
诚如这位老前辈所说，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饶了殷雨晴一命。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女人的下落，倘若真的放了她，肯定会后患无穷。
尤其殷雨晴的心机城府更是可怕，毒计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他不禁暗暗后悔。
早知道会是这样进退两难，就应该把猥琐老头也带上。
倘若有他在场，别管眼前这老匹夫的剑法如何出神入化，照样打个满地找牙。
眼见叶世离面色挣扎，灰衣老者径直走到樊冬灵面前。
他蹲下身子一把抓起这位销魂阁花魁的头发，强迫这个女人望向叶世离，添油加醋道：“呦，你这女人也蛮水灵的嘛！”
“只可惜你在世子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却不怎么样。”
“亏着你刚才还拼着性命也要在老夫身后背后偷袭。”
“世子殿下这般薄情寡义，老夫真是替你不值。”
樊冬灵嗤之以鼻道：“关你屁事？”
灰衣老者顿时无语了。
他刚才那番话有理有据，本以为能挑拨这个女人和叶世离之间的关系。
哪成想她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灰衣老者冷笑不已，一掌就向樊冬灵的头顶拍去。
既然不识抬举，那老夫就送你下地狱吧。
“前辈且慢！”
叶世离眼看樊冬灵就要香消玉殒，连忙出言阻止。
灰衣老者那一掌戛然而止。
他斜眼看着叶世离，寒声道：“世子殿下这是想开了？”
叶世离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个铩羽而归的事实。
逃出生天的殷雨晴神色复杂，向着灰衣老者盈盈一拜，恭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年轻的世子殿下冷哼一声，拂袖道：“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