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万籁俱寂。
此时的长乐宫中灯火通明。
明明已是初春，阖宫上下却仿佛笼罩了一层寒冰，宫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即使是微风拂过，也能在耳畔惊起一道长鸣。
太后与苏橙冉端坐在正殿中，脸色阴沉得吓人。
半晌，江灵雪被拖着到了长乐宫。
“毒妇！”
太后一见她，把手旁的茶盏狠狠往她身上砸去，江灵雪也不躲，硬生生撞了个头破血流。
她抬眸看向苏橙冉，眼底的得意之色瞬间化作了滔天的愤怒，还有一抹难以遏制的刻骨仇恨。
苏橙冉居然没事？！
她咬牙切齿：“太后娘娘深夜唤、嫔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太后凤眼微眯，冷冷说道：“皇帝中的毒，你不认吗？”
齐晟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太医说是中了媚药才会突然发狂。
苏橙冉有孕在身，若不是她机灵打晕了齐晟，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若不查个清楚，传出去伤的不仅是皇家的颜面，也是要把苏橙冉逼上绝路。
外人只会觉得她尽用狐媚手段勾引帝王，不知检点。
江灵雪带着哭腔道：“陛下虽晚膳去了嫔妾处，却一点东西都没吃，嫔妾如何下的毒？”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反倒是贤妃娘娘日日在陛下身边，说不定是贼喊抓贼呢！”
太后深知此事和江灵雪脱不了关系，但如果没有证据，苏橙冉身上的脏水就洗不清，今日可以罚江灵雪，可难保日后宫里宫外要怎么嚼舌根。
太后沉思之际，苏橙冉悠悠开口：“你就那么自信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江灵雪只觉得苏橙冉在诈唬自己，她冷笑一声：“姐姐何出此言？此事本就和妹妹没半点关系。”
苏橙冉知道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也不再和她多言，直接吩咐道：“瑞云，让人把院外的蕙兰搬进来，还有那个叫小茹的丫鬟也带进来。”
瑞云应声连忙出去唤人。
不一会儿，院中那七八盆蕙兰就悉数摆放进来，大殿中霎时被香气填满，沁人心脾。
江灵雪仍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认定苏橙冉找不到证据。
小茹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也有些疑惑，这是岭南新进的蕙兰，内务府也给她宫里送了一些，看着并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苏橙冉走下去，折下一朵粉白色小花，鼻尖凑近轻嗅片刻，笑道：“母后，这虽是蕙兰，却藏着一股依兰花香。”
太后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太医，陈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医术了得，这种涉及皇帝的大事他自然要一直等到调查清楚，皇上醒来才能走。
陈太医接过苏橙冉手中的花朵，仔仔细细嗅闻了一番，又用指尖碾碎一片花瓣，闻了许久里面的花汁，他拱手回道：“太后娘娘，此花是蕙兰，但如贤妃娘娘所说，应该是沾染了依兰花汁，蕙兰号‘天下第一香’，而依兰花香偏似茉莉，被掩盖在蕙兰花香下，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太后眉头紧蹙：“依兰花会使人动情吗？”
太医恭敬说道：“依兰却有动情之效，能使人心情愉悦，但这依兰花香依附在蕙兰之上，还养在殿外，按理应当不会使人发狂才是。”
太后听到太医这话愣了一下，那也就是说皇上中的毒和这几盆花没关系？
苏橙冉看着江灵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低声问道：“若是闻了迷迭香呢？”
太医思索一番，微微颔首：“迷迭香本身的催情效果一般，但是把迷迭香和其他香味混合后，能让其他香味的效用放大。”
苏橙冉走近江灵雪，直视她幽深带着恨意的双眸，言辞凿凿：“你请陛下去用晚膳，实则在殿中用了迷迭香，之后加上酒香和依兰香，才会让陛下彻底失去理智，陷入痴狂。”
江灵雪眉尾轻挑，勾唇浅笑：“贤妃娘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没有证据就给嫔妾扣这么大个帽子，嫔妾可受不起。”
苏橙冉有点怕江灵雪被拆穿后撒泼，退到了太后身边，看向小茹，冷冷道：“你虽然来之前已经让人把殿中的迷迭香处理干净，但迷迭香这种东西只要轻微一碰就会沾染上浓香，你是洗干净了，你这小丫鬟可没有。”
她顿了顿，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小茹，你闻一下自己的手。”
小茹刚刚就已经把太医和苏橙冉的话都听了个明白，现在殿中尽是淡淡的依兰花香，她的手上若残留着迷迭香，闻了之后岂不是会……
小茹的小脸变得苍白，她看向江灵雪，似乎指望着江灵雪为她说话。
江灵雪双拳紧握，指甲陷进肉里，她死死盯着苏橙冉，浑身发凉。
太后见状心中已有定数，她淡然道：“怎么还不动手？要哀家让人来帮帮你吗？”
小茹颤抖着伸出双手，她看着自己的十根手指，抖得厉害。
若在这里动情，她定会被拖下去受人糟蹋，但若是坦白一切，主谋是宸妃娘娘，她作为奴婢左不过是受罚一段时日，出宫之后也还是清白身子……
几番挣扎，小茹心里那道防线彻底崩塌，她狠狠磕着响头，嚎啕大哭：“太后娘娘，贤妃娘娘！都是宸妃娘娘要奴婢做的啊！奴婢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会让陛下中毒啊！”
小茹一股脑把江灵雪安排她移植含羞草，倒依兰花汁和毁掉迷迭香的事全说了，也不敢抬头看苏橙冉。
“奴婢……奴婢真不知道宸妃娘娘会谋害皇嗣啊！”
太后看向江灵雪，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像是在看一具尸体：“江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灵雪并不甘心，挣扎道：“仅凭这丫头一面之词，就要定嫔妾的罪吗？说不定这丫头早被贤妃收买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一场要致嫔妾于死地的局。”
江灵雪这话确实也没错，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只能指向小茹，她除了请皇帝用了顿晚膳，什么也没做。
小茹闻言大惊失色，宸妃娘娘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还说她和贤妃娘娘勾结，这不就是要她背锅，送她去死？！
小茹双目通红，咬牙道：“太后娘娘，奴婢还有证据，平阳公主是宸妃娘娘亲手所害！”
平阳公主就是江灵雪生下的那个小公主，她早夭后，齐晟为了安抚江灵雪，给了她平阳的封号。
小茹此话一出，除了苏橙冉和江灵雪，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陈太医更是恨不得马上离开，不想再听这些皇家隐秘。
“你说清楚。”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齐晟被李公公搀扶着从内殿走出来，他冷冷看着小茹，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一字一句，把小公主的死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