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七月下旬,华盛顿特区,原白宫,现为联合工团人民宫内。
对德意志帝国宣战的豪言壮语余音未散,冰冷的现实就如同北大西洋的海水般浇在了美利坚联合工团领导人里德及其战时内阁的头上。
宣战是一纸文书,但将战争意志投射到大洋彼岸,则需要实实在在的力量——尤其是海军力量。
在气氛凝重的战略会议室里,海军部长正对着墙上巨大的大西洋海图,用无奈的语气陈述着令人尴尬的现实:
“总统先生,各位同僚,我们必须正视我们与德国之间存在的鸿沟般的海军差距。”
他手中的教鞭无力地划过广阔的大西洋:“德国公海舰队,经过多年扩建和实战锤炼,拥有包括新型战列舰、以及大量U型潜艇在内的强大力量,他们控制着欧洲沿海,其潜艇狼群可以肆意猎杀我们的运输船队。”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而我们的海军坦白说,还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
他详细解释了困境的根源,首先是历史欠账与内战消耗,漫长而残酷的内战期间,交战各方,联合工团、麦克阿瑟的联邦政府、以及其他地方势力都将有限的工业能力和军事资源倾注于陆地和天空的决战。
海军舰艇在内战中损失惨重,或被击沉,或被缴获,更多的则是因缺乏维护而锈蚀瘫痪,新舰建造计划在内战结束后才被真正提上日程,但巨型战舰的建造周期是以年为单位计算的。
“我们对海军船员的训练,在内战期间几乎等于零。”
海军部长痛苦地承认:“我们的英雄的水兵和陆军同志擅长在战壕和城市街垒中战斗,但对如何操作复杂的舰炮、指挥庞大的舰队、在浩瀚大洋上进行反潜和防空作战……我们缺乏经验,缺乏传统,甚至缺乏足够多的合格教官,其他内战势力也是如此,大家都把精力放在了陆空两军。”
两年多的和平恢复期,仅仅够让一些老水手回归,并训练出少量懂得基本操作的新兵,距离组建一支能进行远洋决战的专业舰队,差得太远。
现在的美国东海岸舰队和德国公海舰队的实力对比也是悬殊的,他展示了一组粗略的对比数据:德国拥有数十艘主力舰和数百艘潜艇;而联合工团海军能立即动用具备远洋作战能力的舰只寥寥无几,多是些轻巡洋舰、驱逐舰和改造的武装商船,真正的核心主力舰寥寥无几,还大都是内战前的设计。
海军部长总结道:“以我们目前的海军力量,组织跨大西洋的物资运输船队以及护送船队需要冒极大风险,更不用说在公海上与德国舰队正面交锋夺取制海权了,我们现在的东海岸舰队甚至无法有效保护我们自己的东海岸不受德国潜艇的骚扰性攻击。”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宣战时的激昂被此刻赤裸裸的实力差距所带来的无力感所取代。
没有海军,对德战争就是一句空话,美国将被孤立在北美大陆,无法对欧洲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声音试探性地响起。
说话的是战略情报局的负责人哈里森·洛厄尔。
“总统先生,部长先生。”
洛厄尔推了推他的眼镜,目光扫过众人:“我们是否可以考虑吸纳一支现成的拥有丰富经验和装备的海军力量,来快速弥补我们的短板?”
“现成的海军力量?在哪里?”里德总统皱起眉头。
“在古巴,关塔那摩湾。”
洛厄尔走到地图前,指向那个加勒比海的岛屿:“在跟随麦克阿瑟流亡至此的‘美国联邦政府’残部手中掌握着一支虽然规模不大,但舰况相对完好官兵经验丰富的海军舰队。”
他详细分析道:“内战末期,麦克阿瑟在陆上败局已定,但他成功地命令一部分忠于原联邦政府的海军舰只,携带了大量燃油和备件,突围南下,抵达了他们在加勒比海的传统据点关塔那摩湾,这支舰队包括几艘珍贵的战列舰,轻重巡洋舰,一批驱逐舰、潜艇以及辅助船只。”
“更重要的是舰上的军官和水兵,大多是前美国海军的职业军人,他们受过系统训练,拥有丰富的航行和作战经验,其中很多人甚至参与过战前的舰队演习和全球部署。”
洛厄尔的话如同在黑暗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窗。
“想想看,总统先生!如果我们能设法策反这支舰队,让他们调转炮口,加入我们对抗德意志帝国的事业……这不仅能瞬间极大增强我们的海军实力,更能为我们带来我们最急需的——成千上万名训练有素的海军官兵,他们可以成为我们新海军的骨架和教官,其价值甚至超过那些钢铁舰船本身。”
这个提议大胆惊人。
吸纳前政府的残余军队,尤其是那些曾与工团武装血战过的“反动派”,在政治上极其敏感。
但现实的困境压倒了一切意识形态的洁癖。
里德总统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被这个想法点燃的光芒。他迅速权衡着利弊:政治上的风险固然存在,但与获得一支能立即形成战斗力的海军、打破对德战争僵局相比,这点风险完全可以承受。
而且如果能成功,这将是工团政府包容和团结所有“进步美国人”的绝佳宣传素材。
“这是个好办法,洛厄尔同志!”里德猛地一拍桌子,做出了决断:“我们必须尝试,立刻着手制定计划。”
他看向洛厄尔,目光锐利:“动用你的一切资源,情报局要全力负责此事,目标是策反关塔那摩的联邦海军,向他们阐明无论过去政治立场如何,德意志帝国是我们现在共同面临的最危险的敌人,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愿意回到本土,加入到联合工团海军当中,过去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他们将作为美利坚联合工团海军的光荣一员,享受一切应有的权利和荣誉。”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更实际的诱惑:“同时可以秘密接触,向他们传递信息:他们的家人大多还在国内,我们可以保证其家属的安全和生活;并且,参与此次‘起义’的官兵,将获得额外的津贴和未来的晋升机会。”
“是!总统先生!”
洛厄尔立正领命,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一场没有硝烟、却在暗流汹涌的情报战与心理战,即将在加勒比海的阳光与阴影下展开。
美利坚联合工团能否获得它急需的利剑,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这场秘密行动的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