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入,池九瑜便感觉眼前一晃,她猛地闭上眼睛,精神意识仿佛瞬间被拔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有一种直觉,只要睁开眼,她便能俯瞰整个世界。
于是,她睁开了眼。
一片片不同国土,如同地图一般,映入她的眼帘,让她清晰地看到万万里之遥上,盘踞着的四条残缺龙脉。
且,已去其一。
“死地?”
池九瑜低垂的目光,定格在东方那一片已经被黑雾完全笼罩的地界之上。
她下意识伸出手指,在黑雾上轻轻一点。
以她指尖为中心,涟漪一圈圈扩散的面积越来越大。
与此同时——
一场范围巨大的雨水倾天而落,带着仿佛要冲垮一切的气势,淹没整片黑雾。
随着神力的消耗,翻涌不停的黑雾如遇克星般,变得越来越稀薄,连原本荒凉的东方大地也渐渐被大片大片的绿意覆盖。
这样惊人的一幕,不仅引起了大楚与东旭两国交界处虎牙关的注意,也将正在闭关的雪皇惊醒。
东旭皇宫,地下禁地。
雪皇那由神魂凝结出的实体,正静静盘坐于一座金色的血池之中。
池水翻腾不休,宛若被烧滚了似的,蒸腾出极其可怕的猩红之气。
她身上不着片缕,暴露在外的光洁肌肤上,每一寸都有无数蜿蜒血红的经络在不断地鼓动,经络里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淌、交错、冲撞。
每当它们要突破这层外皮迸发出来时,便有无数精纯的阴煞之气,从她身后隐约生成的一个旋涡中被输送出来,助她将其压下。
而那个旋涡不断吞吸的阴煞之气,便来自于她周围的黑色晶石。
如果池九瑜看到,就一定能认出来,这些数量几乎如同一座矿脉的黑色晶石,正是怨气结晶。
她手里的几块,还是出自早夭的楚庭湛十六年的积累。
倘若更仔细地观察,就会发现怨气结晶里的阴煞之气被抽取出来后,如同浩荡的河流奔向那旋涡时,总会逸散出去一部分。
日积月累之下,整个东旭国已经被阴煞之气彻底吞没,只是没有人看得见而已。
忽然间,雪皇睁开双眼。
她的神识越过地面,横扫过变得生机勃勃的东旭,不由冷哼一声。
“竟然连净化之力都得到了,果然当年阻你以完整神魂出生,是本神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可惜众生之怨怎会如此容易被净化……”
此言如同一道谶言,在池九瑜脸色开始发白时,这场净化之雨也渐渐接近了尾声。
然而,原本稀薄的黑雾如同触底反弹般,凝成实质的怨念发出凄厉的哀嚎,冲天而起,以决绝之势开始反扑。
不过须臾,稀薄的黑雾变得比之前还要浓厚,它们翻滚着尖啸着,裹挟着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将一切绿意摧毁,复归荒芜。
这一生一枯,太过诡异。
虎牙关内,黑甲军留守主将赵将军,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派十支斥候小队。
两个时辰后,斥候们几乎飞马而回,身影仓皇又狼狈:
“报——!东北五十里,发现步卒无数,正沿河谷向我方而来,至少两万人,无旗无号,不明所属!”
“报——!西南七十里,发现步卒万人,正往东南急进!无旗、无辎重、无攻城器械!”
黑甲军留守的赵将军一掌拍在桌案上,又惊又怒中还夹杂着数不尽的疑惑:
“无旗无辎重无攻城器械?东旭国那帮孙子准备怎么指挥怎么打?还是准备直接将那些士兵饿死在战场上?”
汇报的士兵也是满头疑惑,只能说:
“属下不知,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报——!正北百里,出现大量东旭百姓装束者,正朝我关涌来,数量……难以估算!”
此时此刻,聚集在中军大帐的将领面面相觑,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
一人可能看错,岂会连错三人?
赵将军一掌击在案上,长身而起,声如铁石:
“众将听令!”
“一、所有斥候尽出,再探敌情,细报方位、人数、行进速度!”
“二、敌情未明之前,各部严守关隘,不得擅自出击,擅动者——斩!”
“三、流星快马,急报小将军:关外生变,速归!”
“——立刻行动!”
同样发现异常的还有南祁与东旭国接壤的朔风关,他们甚至比虎牙关的黑甲军更早发现异常。
因为朔风关常年刮着回旋风,早早就带来了敌人的死人味。
而赫连宇今早带着援军赶到,恰好看到了因为净化之雨带来的“朝生夕死”的一幕。
他心中咯噔一声,回到中军大帐就开始给池九瑜写求救信。
——
意识海中。
即便神力消耗严重,池九瑜也没有立即退出净化旋涡。
她仔细观察着黑雾的行进痕迹,除了冲向虎牙关和朔风关的大片黑雾,还有很小一片黑雾已经潜入到北国的中心地带。
她又看了看,仅剩的三条龙脉,其中代表大楚与南祁的龙脉虽然残缺羸弱,但比起北国随时就要奄奄一息的状态好了很多。
如果她是雪皇,一定头一个把主意打到北国身上。
因为一旦能打破北国两个势力的平衡,北国的龙脉就可以随便吸取,比硬啃大楚与南祁两个硬骨头要容易得多。
与她的想法一样,雪皇在发现池九瑜开始使用净化之力后,便再次召集了东旭国的仅存的那点朝臣。
在得到已经与北国主君联手行动的消息后,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池九瑜退出净化旋涡后,也终于获得了这个旋涡的“认知”灌输——
洞察万物、执掌存在的归途,令一切伤痕归于无痕,一切病痛归于康健,一切偏离归于正途,在治愈、净化与生长的永恒循环中,复归其本来面目。
权柄之名,是为 “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