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一夜南下。
一场冰冷的小雨后，顿时断了刚刚萌生出来的春意。
轻便的衣服还未习惯，就再次裹上了厚重的大衣，让人顿显得笨拙。
将衣领立起来的征兵军官点上了一根烟，歪头看向一侧的靶场，说道：“这鬼天气，真是变幻无常。”
“自从扼夜长城出现了夜魔，什么都不对劲了。”另一名军官双手插在口袋中说道。
“要不是有夜魔，军队不扩招，我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干这苦差事。”
正常的征兵都是在秋季，今年却因为消失百年的夜魔卷土重来而放到了初春进行征收。硬性条件无限制地往下放，相应的福利无限往上提，却还是没能招来多少人。
于是，第一帝国颁布了一部法令：军功令。
说是给所有人颁布的法令，其实就是为弃民颁布的法令。通过军功，弃民可以获得跟黑铁神民等同的权利。
原本神民跟弃民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一场夜魔的来袭对第一帝国来说也并不完全是坏事，最起码像黑铁城那样的事件不会再上演。
“军功令啊，还真是让这些弃民都变成了疯子，感觉自己好像都能够手撕夜魔一样。”
“数百年对人类战胜夜魔的宣传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夜魔的恐怖，哼，到时候见到夜魔都得屁滚尿流。”
“屁滚尿流？到时候这些人没有几个能回来的。”征兵军官如此说道。
但凡是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按照这样方式招上来的军队，就是没有人在意的炮灰。再残酷点说，就是用以后的命换现在短暂的吃饱穿暖的日子。
任由维持秩序的士兵如何大吼，踊跃报名参军的弃民们也无法站成整齐的队列，至于整齐的步伐更是不用想的事情。
各式各样的神情在弃民脸上呈现着，精彩纷呈，这其中多数都是惶恐与期待。
除了那些真正的歪瓜裂枣，只要是四肢健全，哪怕是精神稍微有点不正常都可以过体检这一关。
过了体检就开始登记相应的信息，只要能回答上问题，证明自己不是傻子，就可以参军了。
“姓名？”
“李善水。”
“年龄？”
“二十二。”
负责登记的人抬头一看就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二十二，顶破天就只有十六岁，却也都在登记册上填写了名字。
如此宽松的征兵条件，不仅让一大批为了填饱肚子的弃民涌入其中，更让大量的亡命之徒混入其中。各州郡有时为了凑够足够的人数，甚至直接将死刑犯全部编入了进去。
蓬松如鸡窝的头发剃掉，积在身上多少年的泥垢连带着腐臭味一同被清洗掉，穿上整洁的军装，哪怕站姿仍是松松垮垮，也终于算是像了个人样。
弃民们或许不会去考虑战争的目的跟本质，他们只看到了眼前崭新的军装以及远处白花花的馒头，喜悦在脸上如夏花般绽放，这恐怕是他们自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如此庞杂的招兵，收上来的人自然要经过最简单的测试以进行选拔。
以一块牛肉为第一名奖励的万米长跑，激发出了弃民们最原始的本能。然而长年的营养不良使得一半人都不符合标准，他们只能被编入地方军队，这是炮灰中的炮灰。
万米长跑之后紧接着就是力量测试，一拳能否在墙壁上留下印记。多数的弃民就算打的鲜血淋漓，也没能留下一个印记，他们基本上都会被编入杂牌军。
单单是这两项测试下来，还剩下的人就不足十分之一。而剩下的人遇到的测试更为简单，只需要回答认不认识字。看起来最简单的一项测试，竟是最难的测试。这里被筛选出去的人，去哪里则取决于运气。
接连通过三次考试的人，才有可能进入正规军。
此时还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一个小型城市也就只会有二三十个。而这剩下的人则会非常幸运地进行打靶测试。
一百米，十发子弹。
因为昨夜的雨，现在的空气中都漂浮着朦胧的雾，非常不适合射击。
几乎所有的弃民都没有摸过枪，更别提怎么开枪，致使进行射击测试的弃民身旁必须配备一名士兵进行监督，以防发生意外。
枪是青锋三式，一款几乎要淘汰的枪，射程才一百五十米，易卡壳，精度低，极易受环境影响。
“预备——放！”
砰！砰！砰！
杂乱无比的枪声响起。
这些人甚至还有不知怎么瞄准的，只约莫个大概，便开了枪，紧接着装弹就成了最难的一件事，有的甚至被身旁暴躁的士兵直接夺过了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一片杂乱的枪声之中，却有着一道非常有规律且迅速的枪声。
片刻的时间后，众人都射击完毕，被拉到了一旁。
隔着这么浓的雾，又是用这么陈旧的枪，即便是优秀的老兵，能够全部打在靶上也算是不错的成绩。
十枪全空，再正常不过。
长长的马嘶声在靶场旁响起，穿着皮靴的军官下了马，扫视了一眼，问道：“老于，有没有合格的？”
“白教员不要嘲笑我了，这穷乡僻壤的能出什么好兵啊？我可不敢随便推举人，到时候被你白教员嘲笑一番，自取其辱了。”
“没有？”
“要真的选出一个来，也就这个的成绩还算不错。”征兵处的于主任将成绩单递了过去。
“万米二十五分钟，力量三钧，十枪中一枪十环，其余九枪脱靶。嗯，也还凑合。这样吧，老于，我那里正好缺个伙夫，你就给我送到那去吧！”
负责数环数的人只看到了一个弹孔，便以为只中了一枪，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十枪全部打成一个弹孔的情况，这要是说出来整个征兵处都要轰动了。
“这不，又遭了白教员一番羞辱，这里最好的也只配当个伙夫。”于主任笑着说道。
“送不送？”
“送啊！能够加入白虎团，就算是当个伙夫都是光荣的！”于主任高兴地说道，毕竟选出一个优秀的兵他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奖励。
“哦，对了，这个人叫什么？”
“永夜的夜，长歌的歌——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