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还好好的,夜里咳得不行,今早全身烧得烫,闺女说也没钱请大夫,就让我来看看能不能求你想个法子。”
何雨柱沉了几秒,手里的动作僵了。他不爱多管事,尤其最近心里烦,可一想到老秦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又没法装作听不见。
“行,我去看看。”他说完,拿上外套,拎了个小包。那包里有些止痛的药、干净的纱布,还有些老方子留下的草药。他从不多说自己懂点草药的事,那是年轻时在外漂泊学的,平日也只在邻里伤风感冒时帮帮忙。
出了门,冷风一扑面,呛得人直眯眼。天色灰蒙蒙的,胡同里弥漫着一股潮冷的气。他脚步沉稳,没说话,小顺子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嘟囔:“要不是您常帮人看着,老秦闺女真急疯了,那姑娘还小,没见过这阵仗。”
何雨柱只“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日子,真不太平,人到老年,连病都来得这样狠。
到了老秦家的门口,院门半开,门槛上的泥印乱七八糟。屋里飘着苦涩的药味,却淡得不对劲,像是煮了不该煮的东西。
他走进去,就看见老秦头蜷在炕上,脸通红,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炕边坐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黑,一见他进来就哽咽:“柱子叔,你快帮我看看吧,我爹烧得人都迷糊了,喊都不应。”
“先别急。”何雨柱放下包,走近炕前,伸手去探。掌心刚碰到那额头,就感到一阵滚烫。
“烧得厉害。”他皱眉。
他低头看炕边的药碗,药色太浅,一闻味儿便知道草不对。他问:“这药谁给配的?”
“我照着邻居说的熬的……可他喝了就更烧。”
“乱来。”何雨柱低声骂了一句,手上却没停,拧开包,从里头掏出一瓶粉末,倒了点在掌心,又摸了摸老秦的脉。脉浮急,像要挣脱出来。他心里一紧,沉声道:“快烧壶水。”
姑娘连忙起身去。屋子里只剩下火光映在炕沿上,何雨柱目光凝重,心里盘算着分寸。他知道这不是小病,但眼下没别的法,只能先压下热。
水烧开后,他迅速兑药,指挥姑娘扶人坐起,喂了几口。老秦喉咙里发出一阵哑声,药水呛得他咳了一阵。那声音听着虚,却让屋里人都松了口气。
何雨柱又拿了湿布敷在老人的额头上。忙完后,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回头看那姑娘,她眼里泪光闪闪。
“柱子叔,他……能好吧?”
“先别想远的,能退烧再说。”他语气平淡,却稳重。
姑娘点头,嘴唇抖了抖,低声说:“要不是你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答,手指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皮肤干瘦,血管突起,像风干的树根。
这一刻,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疼。那不是亲情,也不是怜悯,只是突然觉得——人生走到这步,真像一场慢慢塌陷的雪,谁都逃不开。
他低声道:“好好照顾,夜里要再烧,就来敲我门。”
“我……我怕自己撑不住。”姑娘哽咽。
“怕也得撑。”他说得平静,“你爹最怕的就是你哭。”
姑娘抿嘴,点了点头。
他起身,准备离开。外头风呼呼地灌进来,门板被吹得“咚咚”作响。他拽紧衣襟,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炕上的老人脸色依旧红,却没那么紧绷了。
他长出一口气。心里那股压抑的劲儿稍稍松开一点。
出门的时候,小顺子在门口等着,手插在袖子里冻得直跺脚,一见他出来就问:“怎么样?”
“暂时稳了。”
“那就好。”
何雨柱点点头,没再多说。两人一前一后往胡同里走,脚下的雪被风刮起一点点白灰。
“柱子哥,”小顺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最近啊,老闷着。大家都说你像变了个人。”
“变没变,都一样。”
“可我看你这样,真让人担心。”
何雨柱淡淡道:“别担心,我还没烂透。”
小顺子张了张嘴,想笑,又没笑出来。那句话听着冷,可他听得出其中藏着的那股倔。
回到院子时,天已经亮了,雾气弥漫。何雨柱把包放回屋,靠在门边,整个人忽然有些空。刚才救人那会儿,他忙得没想别的,现在静下来,心口却有点乱。
他想起那姑娘抱着药碗哭的样子,又想到冉秋叶当年也是那样咬唇忍着泪,不让自己崩。那一幕接着一幕,像风刮进心口。
他走到灶前,重新添了点火。火光一点点亮起来,他看着那跳动的焰,忽然喃喃:“活着的人,总得救救自己。”
说完,他笑了一下,那笑短暂而疲惫。
他拿起锅盖,准备烧水,可手还没碰到,就听见院门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柱子哥!”是娄小娥的声音,带着点慌。
“又咋了?”他皱眉。
“许大茂那边的灶爆了,烫着人了!你快去看看!”
他心头一紧,脚步几乎没停,抓起包又往外跑。
风从身后卷过,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极长。
他不再想,也不再问,只知道——该救的时候,不能拖。
这一次,他没有多言,只一股子劲地往前冲。
“雨柱,你起得比鸡都早啊。”
是院里那个扫地的老头子,声音低哑,带着笑。
“唉,这不,食堂早班得赶啊。”何雨柱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是个实在人,手脚麻利,嘴巴也巧。厨房是他打拼的地方,他把锅铲当成了命根子,能在那狭小的空间里翻江倒海,也能在众人面前开怀大笑。可最近几天,他心里一直有块石头,压得他喘不匀。那是关于冉秋叶的事。
冉秋叶是新来的,她干净利落,文静温和,一双眼睛像秋水似的,透亮里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她在厂里干的是文员,和他这种干粗活的打交道不多。可有一次,她来厨房拿文件,正赶上他熬汤。那天炖的是排骨萝卜,香得整个食堂都能闻见。她进来的时候轻轻咳了一声,说:“师傅,您这汤真香。”